我仍旧面向前方, 只双眸微垂, 望了一眼地上的善保, 说道:“平身吧, 副都统大人。”
善保说道:“谢皇后娘娘恩典。”便起了身来,垂手站在了一边上。
我略微斜睨向他, 便重新迈步向前走去, 一边装作不经意的随口问道:“副都统这时侯在芷青居做什么呢?”
善保低着头, 沉静说道:“奴才是闲来无事, 过来四处走走看看。”
“是吗?”我心头一阵冷笑, “不知道副都统有没有看见什么?”
善保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回娘娘的话,奴才什么也没有看见。”
我略微站住了脚步,转头看向他,然而他却不看我,我眉头一皱,蓦地发现他的目光落在我的手上,便也回眸一看,却见伤到的那处, 血犹未干。
皱了皱眉,将手不动声色的垂下身侧,避开他的目光, 转身仍旧向前走, 才问道:“最近宫里头忙, 来来往往的人也多, 倒也的确需要副都统大人多担待些,四处看看走走,别让那些可疑人等混杂进来,趁机生事。”
善保仍旧低着头,说道:“奴才遵命,奴才回头就多调些人来到坤宁宫。”
我声音一变,问道:“你多调人来又有什么用?倘若都是些不长眼的废物,没得都在本宫眼前添乱!若是武功高强的刺客出现,又有哪个能顶用?”
善保说道:“娘娘说的是,奴才会加紧防范。”
我转头看着他,自遇上我一直到现在,善保始终都保持低着头的姿势,让我无法看清他的脸色是如何。我不由地在心头想:他这般做,究竟是因为宫内的规矩规定,还是因为……
——有时候低头,并不是出自于恭敬,而恰恰是因为掩饰什么。因为只要低着头,别的人就看不清楚他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了。
我的心中忽然生出这种念头,一瞬间几乎忍不住要让善保抬起头来给我瞧瞧,然而很快自己又否定了自己,善保是何许人也,他纵然心底有事,难道会粒粒写在脸上?
暗暗地笑了笑,却也终于忍住,只是看他站着,未免碍眼,于是喝道:“光站在这里说些好听的又有什么用?还不赶紧去?”
善保处变不惊的,仍旧沉静回答一个“遵命”,我不再理,只向前走去,也不知身后他到底去了哪里。
如此忙碌了两日,赶到忌日,皇太后也回了宫里来,少不得我又去迎接,遥遥地见幡帐飘舞,皇罗大顶,其下端然坐着的,银鬓宛然,福相端庄,雍容贵气,应该正是皇太后无疑。
过一会儿皇太后落驾,旁边一个面向娇俏的女孩儿上前搭手相扶,皇太后伸手搭上,缓缓地下了来,我同皇帝一起上前迎接,皇太后倒是笑的慈祥,说道:“都免了,皇帝,何必动这么大阵仗?我不过只是清净住了一阵儿归来就是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一边说着,一边送进了慈宁宫内,众人这才落了座,皇太后问起宫内的事情,又因为我的病而多问了几句,说道:“我也是在回来的路上才听说皇后的病的,先前在山上,竟然是世事不知的,听说了后,担心了一路……如今看到皇后你好好的,气色也好很多,我也就放心了。”
“劳太后老佛爷记挂,”我微笑,看着她双眼回答说道,“其实这也是景娴的福气,想必是因为太后老佛爷您诚心礼佛的缘故,佛法无边,庇佑着,景娴才也跟沾了光儿,怎么也会好起来的。”
皇太后闻言,哈哈笑了两声,很是舒心。顿了顿,又问道:“对了……我在回来的路上,还听说了一件奇怪的事,听说……新月格格她出了家?”
旁边皇帝笑了一笑,说道:“回皇额娘,这件事是真的。”
皇太后皱着眉,疑惑问道:“怎么忽然好端端的出家了呢?我还想着等她长成了,给她指个好人家呢!这么小小的年纪就同青灯古佛相伴,岂不寂寥?”
我说道:“太后老佛爷您有所不知,臣妾刚听新月格格说起这个心愿来的时候,也是惊讶且不信不依的,然而新月格格竟然心智极为虔诚,臣妾让她考虑段日子再来回,她竟然丝毫也没有动摇,口口声声说要出家为佛,替太后老佛爷,皇上,以及她的阿玛额娘以及克善祈福,修行……老佛爷是没有亲眼见到那幅场景,新月格格说的虔诚,还几度落泪,求着臣妾,实在可怜见儿的,臣妾都忍不住为她所感动了……”
“果真如此?”皇太后问道,“虽然说这出家入佛是件好事,但总觉得新月格格年纪还小……何况她这一去,克善怎么办?”
皇帝说道:“皇额娘这您可放心,克善已经交给可靠的亲王大臣去教养了,最近很是勤奋好学呢,而且他一个月会去探望他姐姐一次,男孩子嘛,迟早是要长大的,自然也要学着独立自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