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如怕极,竟落下泪来:“回娘娘,奴才等怎敢,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如此妄为的啊。”
“不敢?”我上前一步,逼视着她,说道,“方才有人来说,你硕亲王府上的下人,竟然大胆犯上,打了公主,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雪如吓得脸色发白,毫无血色,只顾瞪着我,手捏着帕子捂在胸前,拼命颤抖:“怎么会这样……娘娘,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我拧眉回身,说道:“小禄子,你速去传我的命令,让宗人府的人,去硕亲王府上捉拿那犯上忤逆的贼徒,有一个算一个,管他什么贝勒王爷,若是对兰馨公主不敬的,统统拿下!敢有反抗,一律杖毙!”
雪如大叫一声,跪着上前来,抓住我的腿说道:“娘娘手下留情,娘娘明察,此事定有内情啊,娘娘!”
我抬起一脚,将她踢在地上,说道:“你此刻求饶却是晚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就不该包庇皓祯,纵容着让他胡作非为,另外最近硕亲王府盛传的‘白狐’之说,又是怎样?堂堂王府,居然也会盛传如此的无稽之谈,搞得乌烟瘴气!福晋,本宫素来听闻你刚强有手段,如今看来——你的手段却没有用到对的地方!”
雪如见我竟将王府的谣言都给抖落出来,顿时呆若木鸡,还在地上挣扎爬了一会儿,想要求我,却被容嬷嬷指使宫女拦住。
我不耐烦,便说道:“你跪安吧,回去好生看看数数,硕亲王府还剩下了几个清白无关的人,你自己也心中有数,该怎么处理,最好赶紧的亡羊补牢,将功补过,手段快速利落着点,否则的话,——此事让本宫插手,可就没有善了的结局了!”
说罢,回身坐定了,又对容嬷嬷说:“派人去硕亲王府上,把兰馨公主接回来,这种龙潭虎穴的地方,暂时是呆不得了,等本宫处理完了那些个狼心狗肺之辈,再说一切!”
大概半个时辰兰馨便回来宫内,直接到了我这坤宁宫中,我一见她,顿时吓了一跳,几天前还是端庄秀丽的一张脸,如今却写满了惊慌失措,浑然无助的样子,一见到我,眼中的泪立刻转了转,直直掉下来,上前来,磕磕绊绊跪倒在我的跟前,说道:“皇额娘,皇额娘救我!”
我见她这种样子,心里又是惊讶又是怜惜又是恼怒,说道:“兰馨别怕,有本宫在此,本宫替你做主!”
兰馨眨了眨眼眼睛,才爬起来,望着我,急切说道:“皇额娘,那硕亲王府之中,有狐狸精出没,皇额娘快些派人将那妖怪捉住正法。”
我皱着眉看向兰馨,说道:“兰馨,这种混账话你从哪里听来的?鬼神之说向来只是子虚乌有,怎么你也跟着浑说起来了?这话日后不许再提,若是给你皇阿玛听到了,少不得会有一顿气恼。”
兰馨脸上露出怯怕之色,却降低了声音,说道:“皇额娘,这话不是我听来的,是我亲眼看到的。”
我心头一动,问道:“哦?这话怎么说?”
兰馨说道:“皇额娘,那晚上我在院子里,看到一道白色的影子闪过去,派人去找,却什么也没有找见,连个踪迹都没有,地上只剩下一堆烧过的纸钱之类的,谁敢在王府内烧纸钱?而且当场又没有人影,不是狐狸精作祟是什么?更何况,皓祯先前有捉白狐放白狐的经历……而且那个白吟霜,又那么巧姓白,大家都说她是狐妖……”
“行了!”我打断了兰馨的话,好端端的一个公主,居然被逼的疯疯癫癫的满口胡言,这硕亲王府真是很不像话了,“烧纸钱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虽然不许公开的烧,但是保不住有哪些胆大包天的奴才暗地里行事,他们见你来了,自然跑的快……又怕你会追究他们的不是,所以放出这些谣言来蛊惑人心,兰馨,你怎么也就信了呢?”
“可是,可是皇额娘……”兰馨望着我,说道,“那白吟霜真的是狐妖,不然的话,为什么皓祯会被他迷得死去活来的……连我都不喜欢了,而且今日我请的那个道士法力高深,做法的时候,也说白吟霜就是狐妖……”
“胡闹!”我一听,恼道,“你竟然为了这种毫无根据的事情请什么道士做法?”
兰馨胆怯地看着我,说道:“皇额娘恕罪,我也是怕的很了,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
我望着他,说道:“先前你离宫的时候,本宫不是再三叮嘱过你,让你有事情的话就来跟本宫说么?你怎么竟如此糊涂?”
兰馨哭道:“发生这样丢脸的事,而且又是狐妖作祟,兰馨不敢跟皇额娘你说,怕皇额娘你说兰馨胡说,不信。”
我想了想,叹一口气,说道:“你且别哭,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有哪个奴才敢那么大胆,对你动了手?”
兰馨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我讲了一遍,原来她被那些谣传迷了心,日夜不安,辗转反侧,经常做那有关于白狐索命的噩梦,她实在忍不住,又怕跟我说我不信了反而责骂于她,于是自己请了道士来做法,将那白吟霜拿下,不料,跟随皓祯的一个奴才,冲破侍卫包围冲了进去,挡在白吟霜跟前,还对兰馨出言不逊,差点伤到了兰馨。
——是以那宫女见状不好,急忙找了个人进宫来对我通风报信,仓促之间也没顾得上把所有都说清楚,只说是硕亲王府的人对公主动了手了。
我听完了,才说道:“本宫本来以为是硕亲王府之人狗胆包天,胆敢欺负到你的头上来了,如今看来,兰馨,你觉得此事你做的对吗?”
兰馨听问,看着我,双眉微曲,说道:“皇额娘,兰馨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唐突很荒谬,但是当时那种情形,不由得你不信……”
我伸手拍拍她的肩头,说道:“本宫明白,你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养在深宫,跟皓祯成亲不多久,他便另外纳了白吟霜,是否对你很是冷落?”
兰馨点了点头,委屈说道:“他真的是对我很冷落,却对白吟霜关怀的什么似的,我稍加打骂,他就跟疯了似的。她不过是一个丫头而已……若是没有稀奇古怪的法子,怎么会迷得皓祯那样?”
可见兰馨是在宫内被养的太好了,什么世面都没见过……
我淡淡一笑,不过也是,谁一开始就是老谋深算,喜爱钩心斗角的呢?当初我入宫伺候嘉庆帝的时候,未尝不是一片洁白赤子之心,见谁都那么可亲,全然没有半点防备人的意思,一直到……
人是会变的,必须要经历过一些惨痛伤心的事情,才会成就刚强铁硬的手腕。
我望着兰馨,说道:“这你说错了,要迷的一个男人失魂落魄,不是必须要有尊贵的地位的,兰馨,你不明白……”我伸手,握了兰馨的手,叹了一声,说道,“对男人,尤其是皓祯这类的来说,反而……越是那种低贱身份的女子,才越是会引发他们的兴趣。”
皇族中的男子,比如皇帝,心头喜欢的,往往就是那些“民间”的女子,比如还珠格格的娘亲,比如这个落魄酒楼卖唱的白吟霜。
他们的心里大概会有一种别样的满足感。
兰馨一惊:“皇额娘……”
“这其中,也不一定会需要什么手腕的,”我抬起头,看向坤宁宫外略带阴霾的天色,说道,“你说你今日请了道长做法,应该是对那白吟霜用了什么刑罚,才会引得那些人暴动的吧?”
兰馨低头:“是的,皇额娘……”
我说道:“这你就错了,兰馨。”轻轻地叹了一声,说道,“你的身份何等尊贵,居然也带头弄这些糊涂事情!若不是看在你受惊非常份儿上,也该罚你。你应知道,如果你真个想要对付那个白吟霜,就算是不动声色之间,也会将她除掉,何必弄得大费周章,人尽皆知的呢?像是现在,反而自取其辱,自降身价。”
兰馨哭道:“皇额娘,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实在是怕极了才……才犯了糊涂,求皇额娘替我做主。”
我看着她泪眼朦胧的样子点点头,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泪,说道:“你放心,事到如今,本宫自然会替你做主的。——本宫也想见识见识那硕亲王府上到底有什么神鬼妖怪。”
我想起前世因为跟侍卫私奔而被我处死的陈妃,当时还盛传陈妃还魂,整个皇宫内同样是惊悚一时,我却偏不信邪,所谓鬼怪,活着的时候斗不过人,难道死了就会突然厉害起来?简直笑话。而说穿了,这世间所谓鬼怪,大多也无非是人在其中作祟就是了,只要戳穿了表面那吓人的皮,就会露出里面不堪一击的小来,如此而已,我早就见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