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容本以为还会练好长时间的基本功,没成想谢昀这么早就开始教她如何修炼内力,阿容心里无缘生出一丝慌乱来,她害怕三谢昀是不愿教她这个学生了,于是早早地将这些说与她听,让她自个儿啄磨。话本子里的怪脾气老头都是这样教徒弟的,阿容不喜欢,她要三哥哥手把手地教她。
想着想着,阿容竟有些委屈。看见谢昀已经拿起书卷坐在一旁,没有分一丝眼神给她,阿容撅起嘴,越发委屈。
突然,谢昀眼神一凝,与此同时,阿容的带着惊奇的声音也响起来,“三哥,大风刮进屋子里了!”
此处是知否阁的阁楼上,内部有两面屏风,床榻书案以及五排大书架,大风将幔帐刮得肆意飘舞,书架上的书卷及花瓶器物微微颤动,眼看着就要掉下来。
不过一瞬谢昀便出现在阿容面前,阿容还未感慨他的速度,便被他一指点在眉心,屋里的大风骤然停歇。
“三哥?”
看着小丫头懵懵懂懂的模样,谢昀捉过她的手腕,问她,“可有不适之处?”边问边探脉。
阿容微蹙着眉头,“有些麻麻刺刺的。”
谢昀这是头一回见到通脉体之人修炼的模样,也不知雪照公子修炼时是不是也有这般大的动静。但阿容年纪小,经脉也稚嫩,这样大的气量入体可能会造成经脉损伤,但方才的动静应当是阿容的身体自发生成的,那些气量也都是她的身体深处所需要的,对于习武之人而言,六岁开始习武已算是晚了,所以她的身体才会有这般大的需求。
谢昀蹲下身来,牵着阿容的手放在她的丹田处,“这里可有感觉?”
阿容闻言细细感受了一番,回道,“阿容好像有点胀气,又不太像胀气。”
“这便是阿容方才引气入体的成果,它的用处日后再说与阿容听,只是现下阿容应当学会节制之法。”
阿容悟性高,一点便通,谢昀每每只用说一遍,她便能按着他的要求来。为人师者总是喜爱聪慧学生的,谢昀之于阿容,也算是半个师长,见她通透,叫他极省心,又拿起书卷坐回原处。
嗯,这阁楼里头竟然被他找到了些珍稀的孤本,实属意外之喜。
阿容再一次引气入体的时候周遭如微风鼓动,再没有那般大的动静,见谢昀又专心看书去了,突然就想把方才的大风再弄出来,然后他又会关切地看她。
到底罢了,阿容将眼神移回来,落在书架上。这处楼阁原是前朝一位宠妃的藏书阁,那女子才华不囿于风月,藏书也少有伤春悲秋的诗词歌赋,现在人已去楼却未空,留下的史籍策论倒是惠泽了后人。
皇上总想把各路珍稀宝物都捧到珍妃面前,彼时珍妃对皇上很是不假辞色,回绝了不说,还说自个儿只知歌舞,不通文墨。她本是县令之女,自然不会大字不识,不过是不愿接受皇上的好意罢了。皇上无奈,见讨好不成,便将这些书卷赠予阿容,也算是间接给了珍妃。珍妃还待回绝,阿容却忙不迭地收了。
阿容体内平息下来便不再修炼内力,谢昀说她身体底子不佳,她应当多多锻炼筋骨。
“阿容,这本书可否借我带回抄录?”谢昀曾听闻《太平别录》虽记载详实,观点独到,却不受当时帝王看重,因此拓本甚少,且早在焚书一劫中被焚毁殆尽,没成想在此处竟瞧见了真身,饶是他这个见多识广又重活了一道的人都得强捺心动。
阿容小手一挥,准了,随后瞧清了谢昀手中书卷,立即道,“此书老师曾叫阿容抄录过,也不算仅此一份了,三哥哥若是喜欢,阿容便赠予三哥哥了。”
谢昀眉目舒展,唇角微扬,竟是笑了,一时间屋里都亮堂了些,阿容有些恍惚,直盯着他瞧,失神间大风又起,将门口的珠帘刮得叮咚脆响。
谢昀立即过来助她止息,阿容见他脸上发自内心的轻松笑意消失不见了,小脸上尽是沮丧。谢昀还以为她是在自责未能掌控好呼吸吐纳,便安抚道,“阿容已经做得很好了,无须自责。”
阿容立时展颜,觉得心里暖乎乎的。她的三哥哥,其实是最温柔的人。
待阿容练够了时辰,谢昀又输出内力为她缓解疲劳,此时的阿容还不晓得自己享受了何种待遇,也不晓得眼前的三哥哥又有多大的本事。
谢昀眉眼柔和,阿容此时还不知晓,她已算是凌云山庄的弟子了。
掌灯时分皇上便来了玲珑宫,与珍妃阿容共进晚膳。
皇上与珍妃,两人相对站立之时一个高大硬挺贵气逼人,一个身姿婀娜容貌极盛,般配至极,宫里人都说珍妃福气好,荣宠六年不衰,常言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六年甚至更久的荣宠实在是少见。然而阿容却看得出来,父皇喜爱母妃不假,但母妃却总是若即若离,母妃与阿容也常温声细语,与父皇说话却总是冷了几许。
珍妃嗜辣,皇上却吃不得,但晚膳的口味却全是比照着珍妃的来,皇上吃得是面红耳赤,汗如雨下,直大口喝茶,这样的苦肉计他使惯了,珍妃心情好的时候便会为他拭汗,哪怕神色冷淡,动作也算不上温柔,但他喜爱得紧,像吃了一朵沾满蜜糖的花。
阿容见父皇这模样,心中又是不忍又是好笑,可她只能憋着。她以前也为父皇擦过汗倒过茶,但父皇并不领情,反而私底下叮嘱她千万不要破坏了他的计策。
一个男人若是有权有势、容貌上佳、谈吐不俗、对心爱之人又死心塌地,哪怕捂一块石头也能捂热了,更何况母妃是有血有肉的人,可她竟极少对父皇温声软语笑脸相迎。阿容将殷切的目光移到母妃身上,期盼着她能软下心肠,有所动作。
珍妃最受不住阿容面无表情,眼里却水光盈盈的模样,就算认清了皇上的目的,仍旧稍稍倾身,用手帕为他拭汗,口中不咸不淡道,“往后皇上还是叫御膳房传几道清淡的菜蔬吧,整好阿容也爱吃。”
皇上这才注意到阿容小嘴红艳欲滴,显然也是辣得不行。
皇上心中生出些愧疚,他行追求之事到底忽视了阿容,忙为她唤来一壶凉茶,但阿容识相得紧,很快就离了饭桌,回偏殿去了,留下这二人面面相对。
阿容正要沐浴更衣,刚褪下外衫,却瞧见案几上窝着一个白团子,阿容低呼一声,喜道,“小白,你回来啦!”
☆、引狼入室
秋玉解释道,“小白的病治好了,驯兽司的便将它送回来了。公主还是快些更衣吧,免得着凉了。”阿容因着想念小白,将秋玉的话抛至脑后,几步上前,一把将小白抱起来。
“嗯,小白重了,看来在那边过得挺好。”阿容的小脸在小白蓬松洁白的细毛上蹭了蹭,感觉到小白在她怀里挣扎不休,阿容眉头微蹙,问它,“小白不记得我啦?”
“秋玉姐姐,小白这么快就不记得阿容了?它可记得秋玉姐姐?”
秋玉急着将阿容带去沐浴,随意回道,“记得记得,小白很快也能记起公主的,公主快些沐浴吧。”
阿容今日见着皇上,便犹豫着是否将五公主的事与他说,但那时皇上正急着向珍妃邀宠,阿容觉着时机不对,便闭口不言。
几日倏然而过,阿容憋在心里的事一直未得到解决,每每在宫中碰着五公主,阿容见她面带愁容,六公主却整日春风满面好不快活,更觉得自个儿任重而道远。
秋玉没看出来她的心思,若是晓得了,必得嘀咕:她家主子惯爱多管闲事。
这日阿容听说长公主姑姑进宫了,欢呼一声,急着要去找敏敏郡主和小胖墩玩儿。这两个俱是长公主所出,且是龙凤胎,一郡主一世子,齐了。但这两人生得却是大不一样,敏敏是身子细长玉雪可爱,小胖墩却是身子圆圆又虎头虎脑,脸上肉肉的直教人想捏一捏。
宫里的孩子属阿容最小,这两个来了她便不是最小的了,因此阿容对他们稀罕得紧,觉着自个儿终于可以当别人的姐姐了。
长公主在栖凤殿与皇后说着话,两个孩子在殿外逗小狗崽。这小狗崽乃是新得,两人现在还稀奇得很,走哪都带着,一向惹是生非的性子也收了。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句地与小狗崽说话,捏捏爪子摸摸尾巴。恰在此时,小狗见到一大红身影走过,立即将两个小主人抛到后边,撒欢似的往那边跑。沈慕要追,被沈敏一拉,沈敏道,“等它跑远一些,我们再追回来,谁追到算谁赢!”
沈慕郑重颔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