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呢?他不能不奋起去保卫他的所有物,去保有这些本来是他的,又轻易变成她的,可论理还应该是他的那些东西。就算不能驯服她,他起码也应当令焦清蕙明白她的界限,将他的生活抢救出来——怕是难以全身而退,可起码,失掉的不能太多。
一想到这个,他就要比想到政事更烦、更畏难,而唯有此事,是归憩林无法给他任何安慰的。权仲白站了很久,只有越站越烦,他索性又拎着早已经燃尽的灯笼从归憩林里出来,一路摸黑到了莲子满,望着远处灯火隐现的甲一号,他越发有些沮丧了:扶脉厅虽然也有给他住宿的地方,但焦清蕙没有干涉病区,一个临时住处,哪里比得上甲一号的舒服?
站定才一叹气,正待举步,忽见池中灯火渐起,一艘采莲小船,自莲叶间徐徐滑了过来,焦清蕙就立在船边,手持竹篙,船顶挑了一盏孤灯,此时风吹云散,漫天万千星辉大放,和着灯辉洒落,衬得她眉目莹莹、柔和温婉,于一池摇曳莲花之中,竟有不食人间烟火之感,几令人疑真疑幻。
即使以权仲白的阅历,亦不禁心中大动,一时瞧得痴了,他站在桥边未曾开口,还是焦清蕙举起竹篙,在他脚前轻轻一点。
“上船吗?”她问,微微扬起脸来,在桥下看他。“相公?”
事后权仲白想来,这居然是焦清蕙头一次叫他相公。
“你想明白了?”他到底还是回过神来,却并不就动,而是提足沉吟,大有矜持之意。
焦清蕙的神色顿时又是一变,她的出尘就像是花叶上的露珠,只一碰就掉了,余下的又是那个棘手难缠的世俗少妇——轻轻一跺脚,湖面顿时起了一阵涟漪。“你怎么就这么没趣呀——想明白了、想明白了!还不给我滚上船来?”
一头说,一头已经掉头划开,权仲白不免哈哈一笑,他轻轻一跃,便跳上船尾,几步走到船头,接过清蕙手里的竹篙。
“还是我来划吧。”他说,“这湖可颇不小,水道复杂,你会迷路的。”
口中尚未停,洋洋月色下,船身已经没入莲海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有没有双更条件被满足呀?
我都晕乎乎的了
这一章肥,而且浪漫,哈哈哈,大家慢慢吃xddd,
天气好冷!我晚上吃了意式肉酱面,觉得是一边吃一边就冷了……
☆、60觉悟
“冲粹园所有生活用水,实际上都是从这湖水过滤而来。这湖水看着虽然小,但胜在是活水,和山上几处水源都是相通的。”权仲白一边撑船,一边顺口就给焦清蕙介绍,夜风徐来,他也的确觉得精神一爽,口中不禁就笑道,“湖里的几处亭台楼阁,是他们特地堆土建岛,都并不太大,可湖心亭里赏月是很有情调的,你以后得了空可以常来。天高月小水落石出,秋月也是很迷人的……夏天蚊子太多了!”
再有情调的文人墨客,也不能不考虑现实,焦清蕙从船尾举起一盘香给他看,“这是不知哪里来的方子,秘制的安息香。每到夏天燃起,任何蚊虫都不能近身,味道又淡,要比艾叶好得多了。”
她今天穿着清雅,首饰也穿戴得不多,只做家常打扮,看着倒比平时盛装时的凌厉要松懈了几分,靠在船舷上和权仲白说话,态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娇慵随意,“刚才让人带话到你扶脉的地方,又说你进了园子。倒是一阵好找,还是丫头们遇到甘草,才知道你又去了归憩林。黑麻麻的,连灯也不等就走出来,害我差一点就错过了……”
她伸出一只脚,调皮地点着水面,权仲白有点吃不住,“别闹,船翻了就不好玩了。”
眼看湖心亭在望,却原来里头已经点了灯笼,甚至还放了个纱笼——下罩着几色点心,权仲白将小船泊在亭边系住,自己先上了亭子,他才向焦清蕙伸出手去时,焦清蕙自己轻轻一跃,却已经上了地面。两个人都有些尴尬,权仲白多少有几分负气,他在亭边坐下来,“你倒是准备得很快!”
“我动作一直都不慢呀。”焦清蕙在桌边坐着,她捧着腮看他,“这不是一想明白,就来找你了?”
他可以十足肯定,焦清蕙的想明白,肯定不是他的‘想明白’,权仲白不置可否,“你都明白什么了?”
“在宫中挑拨宁妃的事,我的确是有意为之。”焦清蕙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从两人矛盾的焦点说起,“一来是看透了母亲的心意,当时还以为是为瑞雨铺路,二来是限制一下宁妃,也算是帮家里一把。这件事,我做得又对又不对,为家里出力,在情在理都无话可说,可我是不该从你这里得到消息,又不听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