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为什么?”商琴打了个哈欠。
毓秀郡主冷笑道:“我就不信你没听说过。”
商琴一怔,翻身支起身子看她。
毓秀郡主一双眼睛在帐外烛光下微微闪烁,“……我不信你没听说过我在马上的事,温家人只怕等着看我出丑呢。母妃也说,原该在嫁前教我一些事的,如今看来是教不得了,免得温延棋以为我做过那等没廉耻的事。”
商琴立时明白毓秀是担心洞房花烛夜不见红,托着脸,心想毓秀郡主这性子,一看就知道她的红是当真破在马上,不像有心人背后说嘴的那样龌蹉;不由又想到自己,因想若是自己在洞房花烛夜露出“破绽”来,少不得……又觉自己杞人忧天了,左右不过是躺在床上,能有个什么破绽,于是道:“靖王妃太杞人忧天了,总归不过是躺在床上,教不教又有什么干系?”
毓秀郡主笑道:“你个死丫头!这话也说得出。”说完,便压在商琴身上去撕他的嘴,商琴扭着身子翻转,终归敌不过毓秀郡主,被牢牢压住。
“说,你这死丫头从哪里听来的那些话?”
商琴只是笑,等毓秀郡主放开她,又是安慰毓秀郡主,又是安慰自己道:“温大哥又不是毫不知情的人,何必在他面前遮遮掩掩,自自然然、坦坦荡荡,他若疑心你,那就是他配不上你;你若多心疑心他,那就是你辜负了他。”
毓秀郡主深吸了一口气,搂着商琴道:“难为你能说出这话来,可见我没白跟你好一场。”
商琴一怔,胡思乱想一番,便睡下了,第二日日上三竿二人才起。
毓秀郡主一早起来便嚷嚷道:“都怪身边的人睡得太熟,我才起不来。”
乔嫂子听见了,忙道:“郡主可别这样说,若叫温家人听去了,他们还当娶了个懒媳妇呢。”
毓秀郡主啐了一口,见商琴一头长发黑亮,披散下来竟垂到臀下,便一时兴起,非要亲自给她梳头。
才梳着头,碧阑说傅振鹏娘子叫个媳妇过来送东西,随后就领了个媳妇进来,那媳妇将两盒子新出的碧螺春茶叶送上,然后垂手低头不敢乱看道:“姑娘好,我们奶奶说她回家待嫁那会子跟施佳姑娘好过一场,施佳姑娘求她跟姑娘说情,她原糊涂着要说,被爷教训了一通,不敢再提那些糊涂话了。只是施佳姑娘意志坚定,恐怕会再寻旁人上门。姑娘心里有个主意才好。我们奶奶说,爷将姑娘看做自家妹妹,她便也将姑娘看做妹妹,如今只当做亲上加亲,日后甭管什么事,她总是站在姑娘这边的。就连王妃那边,我们奶奶成亲后去跟王妃谢恩,都跟王妃说过了,府里有用的管事执事,也都是不管这些闲事的人。奶奶说,姑娘别怕事,施姑娘找不到什么有用的靠山,随她如何口灿莲花,都别听她的。”
毓秀郡主听得有些糊涂,问商琴:“施佳姑娘是哪个?怎一个意志坚定法?”
商琴道:“等会子跟郡主说。”又对那媳妇道:“替我跟嫂子说一声多谢,跟嫂子说,振鹏哥哥兄弟两个大小无父无母,最是看重家人,因自觉跟嫂子夫妻一体,才会一时忘了客套说些重话。”
那媳妇心里讶异,万万料不到商琴小小年纪说这话,忙答应着便去了。
乔嫂子待那媳妇走了,对商琴道:“你有个厉害嫂子呢,只说她上上下下替你打点就是了,何必又说被你振鹏哥哥教训的话?可不是说你挑拨的人家新婚燕尔斗嘴,叫你内疚的吗?一圈子话里头就这句是重中之重。”
商琴笑道:“嫂子放心,我才没那个心内疚呢。她倒好,自己个才成亲,就张罗起给小叔子纳妾的事了。我若当真内疚,就给她送几个小妾去。”
毓秀郡主一愣,扯到商琴头发了,“那个施佳要做妾?”
商琴揉着头皮点头,将施佳的事略说了一说。
毓秀郡主冷笑道:“你也太没出息,听你那新嫂子的话,竟是人家为了做妾,将你夫君东家上上下下有头有脸的人都笼络住了。这样的人你还容得下她?”
商琴唏嘘道:“我原没想过会跟她搀和在一起,早先就说过跟她不来往的。”
毓秀郡主道:“这事你莫管,我替你处置了。”
商琴忙拉住毓秀郡主的手道:“郡主要如何处置?那位施姐姐心还是好的,只是主意太大,性子又执拗。”
毓秀郡主笑道:“看你这软不叮当碾死只蚂蚁都心软的样!那傅惊鸿是貌比潘安,还是富过石崇?是权倾朝野还是学富五车?挑出个比傅惊鸿好的,她能不乐意?”
商琴看了自己的双手,再看毓秀郡主,心道看似凶神恶煞,毓秀郡主手上未必死过一只兔子。
商老太太、大姑恰过来伺候毓秀郡主早饭,听了这话,商老太太便笑道:“若有那样好的,直接给我们琴儿不就得了?何必便宜姓施的。”
毓秀郡主一怔,笑道:“老太太太贪心了,若有那样好的,我就先留着了。”说完,叫人回靖王府探信,听靖王妃说靖亲王陪着温延棋大半夜,骂了温延棋大半夜,一早嘴上冲了几个血泡,正四处要找毓秀郡主问她如何招惹得温延棋。
毓秀郡主听了这话,又不肯回去见靖亲王,便借口看大婚的首饰头面,留在商家。
商琴一直等着施佳来,终于一日,施佳上门了,却是认了凌王府一位长史娘子做干娘,由着那位干娘一同领来的。
因那位王府长史有些脸面,商老太太、商大姑不免齐齐去迎接。
商琴不由地庆幸毓秀郡主在,不然少不得要得罪那位王府长史,有道是宁得罪君子十个,不得罪小人一个,昭明太子那样优秀的人物都能因偶然得罪了个太监死在太监之手,更何况傅惊鸿,“郡主——”
毓秀郡主道:“放心,有我呢,我倒要看看什么长史家的太太,能逼着你给傅惊鸿纳妾。”
乔嫂子见多识广地道:“只怕不是纳妾,做妾的哪一个不扮可怜,不是扮作之所以做妾乃迫不得已,就是扮作被大房欺负得不敢喘气,再就是为了爷们的一点子情分委曲求全。定是那施姑娘看出姑娘性子虽软,却也有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逼着姑娘退步呢。”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算是个褒奖的意思,商琴不由地拉着乔嫂子的袖子道:“我竟然有那样的风骨?”
毓秀郡主微微撇嘴道:“你就差把那风骨写在脸上了。”
☆、54斩草除根
毓秀郡主嘴上不饶人,实际上心软的很。商琴一时有些后悔没早跟她交心,待梳妆打扮一番,随着毓秀去见施佳、长史娘子,才隔着屏风看见施佳的一个影子,不由地愣住,只见此时施佳穿的是一件朱红褙子,一条桃红裙子,整个人打扮得又庄重,又和气,那位张长史娘子此时也是一脸沉稳,毫无求人的姿态。
商琴拉住毓秀郡主,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一身碧绿,心知自己此时出去,少不得会因一身孩子气又因口称施佳为姐姐落于下风,于是拉着毓秀郡主慢慢退了出来。
毓秀郡主纳闷道:“为什么不过去?倒像是我们怕了她了。”
商琴道:“郡主姐姐不知,我曾受过那位施……姑娘恩惠,原不忍太叫她为难,想全解她想开一些。谁知她竟逼我如此……不看旁的,只看她那一身打扮,便知她是要在年龄上、气势上都压我一头的。过去了,少不得张长史娘子要空口白牙地说些施姑娘在江南跟惊鸿哥哥如何如何,众人都以为他们如何如何,施姑娘再难嫁给旁人,求我大慈大悲等等。我的性子,施姑娘是知道的,她是料定了我眼里容不得沙子,立时闹着跟惊鸿哥哥退亲。”
商琴已经是不乐意叫施佳姐姐了,若是此时跟她定亲的人是旁人,她必然恳请商家长辈退亲,可如今是傅惊鸿,虽说不上是心上人,但傅惊鸿总与旁人是不同的。
“那你要如何?”毓秀郡主问。
商琴握着毓秀郡主的手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当真跟惊鸿哥哥好的人,哪一个肯出这个头?就算是跟施姑娘好的,也是不肯露面的。可见,这张长史原就是个跟惊鸿哥哥心里不和睦的人,既然不和睦,不若除了他,也免得留下后患。”
毓秀郡主一愣,伸手在商琴尖翘的鼻尖上用力一戳,笑道:“原来你也并非没有主意,不过是看着我在,就扮出一副柔弱相,拿我当枪使。”
商琴忙堆笑道:“郡主姐姐侠肝义胆,我又年纪小,怕事,唯恐一步行差踏错,给惊鸿哥哥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