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萧衍修长手指点了点桌面。锐利的视线注视着钟敏学总觉得这个人身上的违和感太重,“再看看。”
钟敏学的五感很敏锐,自然早就发现有人在打量他。但他并不清楚如今京城的势态自是不会轻易上谁的船。
夏青山看着钟敏学的行事说话,都恰到好处。既不叫人觉得咄咄逼人,也不显得初来乍到势弱,便学着他的做派。除却一开始慌了些学着学着,不管明白不明白,模样倒显得沉稳了许多。
萧濯一直看着他见状挑了挑眉。
这人也不笨嘛学得挺快啊!
他歪着头视线在人群中穿来梭去,又回到了修竹一般的夏青山身上,觉得也不是太差啊!又看了看对夏青山毫无兴趣的周斯年萧衍两人十五王爷任性地想他就喜欢好看的人,这个夏青山他收下了。
……
静下心来夏青山也能听得进去旁人说话了。
这些人正说着当今近日发生,惠德帝借由萧濯私会宫妃,要求萧濯交回金铭十二队掌印之事。有人说圣上此举不妥,有人则说金铭十二队掌印本就是当今圣上该持有的,收回完全正当。
彼此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
只是这般说着,自然少不得说起惠德帝拿回金铭十二队掌印所用的手段。是的,明眼人都看出来私会宫妃这事儿有猫腻。
争执到惠德帝的行事作风上,在场的大半都闭嘴了。虽说本朝惠德帝为彰显心胸宽广,广纳忠谏,于言论上很有些放开。翰学社的学子心怀一腔热忱却不天真,他们在京几年见得多,自然明白只点到为止。
彼此对视一眼,虽不曾说出口,但不论赞同的不赞同的,具是认可了当今圣上的行事手段不够磊落这条。
夏青山长久不曾关注这些,思路不若这些人灵活。但他静静听着,所思所想也勉强能跟上。
钟敏学时不时关注他的动向,见状暗暗点了点头,还不算太差!
学子们的话题一个接一个,转向快。说完了别院主人十五王爷,又说起了去岁的幽州城私盐案子。
没成想这件事,竟拉扯下了当今圣上的太傅薛仁。
薛太傅此人,在读书人心中一贯最是高风亮节。初初被扒出来,所有人都震惊了。不少薛家门生不信,高呼奸人陷害,为薛太傅冒死进谏。只是随着证据一项项曝露,完完全全坐实了他贩私盐牟利的名头。
一时间京城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大多都在议论着薛仁沽名钓誉小人做派,具是感叹着知人知面不知心。
也有不少深知此事违和,不过薛家一门出了三位帝师,门生遍布朝野。这般屹立京城百年不到,皇家是怎么也不会允许的。圣上明令此事到此为止,旁人若不想引火烧身,自是识趣地闭嘴。
私盐一案,最后以薛太傅上书乞骸骨,薛家一门尽数被贬为庶人告终。
薛家大厦轰然倒塌,一夕之间淡出世人眼底。
薛家人退出京城之后,京城文臣世家少不得蠢蠢欲动。这个早春,文臣相互碾轧,彼此攻奸,企图取薛家而代之的大有人在。如今京中早已分出无数个派系,学子们为着薛家之事又吵了一场。
夏青山太过闭塞,钟敏学又进京不久,京城中接二连三发生了诸多事,两人都是不清楚的。这般听着,钟敏学的眉头越皱越紧。
接着,他们又说起了明郡王。
说起来,明郡王此人,学子们对他的感官尤为复杂。毕竟先帝在世时,明郡王曾经是那般天资聪颖。如今这般渐渐沦于平庸,甚至昏聩,叫诸多有幸见识过他风采的学子痛心不已。
说起明郡王,自然少不得他风流韵事。
于是便又说起了明郡王纳青楼女子为妾之事。
这件事夏青山早有所耳闻,毕竟当初大街小巷都在传,夏青山即便闭目塞听也听了一耳朵。
“你们说,这明郡王是真的被迷惑了么?”有学子五年前见过明郡王,是怎么也不肯相信那样的人会变得不堪,“在下以为,指不定是明郡王故意的,不是说明君王妃进门六个月便生下明郡王世子吗?”
“谁知道呢!”
也有人对此有不同意见,“若明郡王妃与世子果真有问题,圣上哪里会任由旁人混淆皇室血统?”
这般话一说,有都是三缄其口了。
当今惠德帝的行事作风,狠辣又委实算不得光明磊落。不过这些事儿他们能谈能说,却不敢大放厥词。毕竟明郡王妃是圣上亲自指婚,这事儿若论起根源,怕是要显得惠德帝气量狭窄了。
说到这儿,学子们迅速转了话题。
……
夏青山杂七杂八地听了这些事儿,模模糊糊地知道,当今圣上与明郡王十五王爷之间形势不乐观。
他看了眼钟敏学,只见他已然皱紧了眉头,深思了起来。
自打诗会那日归去,钟敏学便与夏青山彻夜长谈,劝说他今年放弃秋试之事。
夏青山自是不愿意,叫他再等上三年,他是决计没有这耐心的。
“子重。”钟敏学素来敏锐,但凭诗会上听来的,也叫他大致猜到京中如今的势态,如此,他说话便不再给夏青山留情面,“且不说如今的朝中情况,以你的能力应付不来。就说你荒废两年,参与秋试怕是又是一轮打击。”
夏青山不服气,他虽说于政务上见解少,读书习字能力上却是旁人难及的:“姐夫小瞧我,你怎知我再试仍会不第?”
“中第与否不是重点。”钟敏学知晓夏青山将此次秋闱看得重,但如今他并不具备判断对错的能力,即便中第也只会更容易招祸,“朝中怕是要大乱,你不若稳妥些,放弃秋闱去游学。”
怎么会大乱?夏青山并不觉得如今与往日有差别,“姐夫你又如何知道?”
钟敏学知晓今日不说明白,夏青山是不会听劝,于是便将他的所思所想尽数道尽。将朝中情况,掰碎了与夏青山分说。
夏青山听得皱眉,忍不住想会不会钟敏学想太多?
可转念一想,又不无道理。
“那姐夫你呢?”
钟敏学考虑了半晌,道:“若是我没猜错,过不了多久必会有人来寻我。今年的秋试我必将参与,届时若是中第,你若寻不到好去处,也可跟在我身边多看看多学学。至于岳父岳母,送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