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庸跪在下首,额头点地:“我儿斯雅十七岁为大康战死沙场,如今次子感念兄长年少之谊,兄友弟恭臣甚是感动。此番次子愿将世子之位让出,臣便厚颜为长子之子请圣上降封。”
萧衍瞥着周斯年的神色,沉吟着今天这话他是应下还是不应下。
按他原本的打算,这两个爵位本都是周斯年的。虽说过继给大房的那个孩子也是他的骨血,但宗法上,已经是大房的子嗣。若说周斯年对此有异议,他便再做思量。
“请圣上降封。”
见萧衍久久没说话,周伯庸又重述了一遍。
周斯年抬眸迎向萧衍的视线,没作犹豫,起身也走出列席跪在周伯庸下首。附和周伯庸的决定。
萧衍的手指在扶手上点了点,朗声应下。
这日宫宴归来,周伯庸手里带着为博艺请下来的定国公世子的册书。夏暁迷迷糊糊地听见太监尖细地嗓音宣读圣旨,有点懵然。
……定国公世子现如今是她儿子?
然而新晋小世子爷周博艺小娃娃,已经歪在他爹的怀中睡得像只小猪崽子。她看了眼同样睡成小猪崽子的永宴,心里突然有些愧疚。
一同出生的两兄弟,从这一刻起就天差地别。
周斯年心情有些复杂,但却不觉得愧疚。
他抚了抚夏暁的脸,低声道:“莫要觉得愧疚,博艺被分出去总是要多些补偿的。至于将来我们的其他孩子,女孩儿爷自可以保她一辈子金尊玉贵,至于男孩儿,前程自己去挣!”
“……我的孩子,总不会活在长辈的荫蔽之下。”
夏暁一愣,突然有些惊喜。
老实说,古代世家子对祖上荫蔽子嗣看作是理所当然的。周斯年这样的想法,有些不合时宜,倒更像现代的家长。
夏暁恍然间想到,将来她若与周斯年有更多的孩子,爵位怕是不够分的。自古不少为争抢爵位弄得兄弟倪墙的例子,她是不是该尽早做这方面的教育?
周斯年将孩子抱进屋,回头见夏暁蹙着眉似乎陷入沉思。
问了,知道她的想法,周斯年挑了挑眉。
“放心吧,爷会好好教导的。”他的儿子若那样没出息,他就打断他们的腿!拍了拍她,周斯年将人牵回屋里,“兄弟倪墙这等事儿,决不会发生在永宴几个兄弟身上,爷说不会就定然不会。”
……
这日夜里,别宫又热闹了一场。
因着婚礼在大康举办,喀什王子的婚房便暂时由萧衍拨的别宫代替。喀什王子将长公主迎娶回别宫当夜,竟然一步没进婚房,反而在婚房的耳房里,将长公主的送嫁宫女给开了脸。
这事儿一闹出来,长公主的脸面就丢尽了!
她自然不容许一个鸟不生蛋的弹丸小国给她羞辱,连夜进宫去讨要公道。萧衍彼时正在钟粹宫与夏花渐入佳境,箭在玄上,自然就没空去管萧媛哭什么。
萧媛便这般在殿外跪了一夜。
次日一早,萧衍才满脸阴郁地见了她。听说齐佐这般下她的脸面,当即也有些恼火。羞辱萧媛,就等于在下大康的颜面。
于是,立即命人去将喀什王子请来。
齐佐既然敢这么做,根本没在怕的。左右他是个浑不吝的做派,进了大康就丢过一次人,这回更不怕丢人了。
于是直言他感念大康皇帝赐婚的恩德,本不愿意多做纠缠。但既然长公主不顾脸面,他就不得不为自己讨个公道,然后便将御花园之事和盘托出。说,若大康皇帝不信,自可找长宁侯问问。
萧衍的脸色极其难看,将教养女官也叫了过来。
“公主申时至酉时期间,不在鹿鸣宫?”
教养女官一听,立即就知道长公主出去那段时日惹了祸。她倒是想否认,但鹿鸣宫不知她一个,这事儿不少人知道,又哪里说得出假话。抖擞地跪了下来,白着脸直说陛下恕罪,是奴婢失职。
她这般一说,萧媛的脸就白了。
“……后来在哪里找到人的?”
“御,御花园……”教养女官赶紧描补说,“不过奴婢过去之时,园中只有殿下一人。并未看到长宁侯的身影。”
“不巧,小王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齐佐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歪头道,“如今这婚事已成,小王为了大康与喀什的友谊,决不会将此事外传。只是,还请陛下见谅,小王的心胸还做不到对长公主殿下的所作所为熟视无睹。”
“对了,小王记得,长宁侯唤他身边跟着的那个长随侍墨……”
此话一出,萧媛面无人色。
“皇帝陛下,小王作不得假的,也不喜欢作假。”齐佐拱了拱手,笑容依旧轻浮,“此次来和亲,为的是两国之交。长公主这般欺辱小王,小王是个男人,自然也是讲究脸面的……”
萧衍捏了捏眉头,没想到这事儿还能叫萧媛折腾个麻烦出来。
摆了摆手,他道:“既然为了两国友谊,喀什王子此番委屈,朕自当补偿。”
“朕知晓喀什王子毕生最爱美酒美人。”不可能叫齐佐任意提要求,为了萧媛也不值得。萧衍张口便说会送齐佐几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当作补偿,“王子大可放心,美人的身份决不会辱没了。”
齐佐说出这些事本来就只是叫萧衍知道错不在他,顺便叫他欠喀什一个人情。于是也没多纠缠,笑眯眯地说了甚好就躬身说告退。
顶着萧衍阴郁的目光,萧媛又惊又怒又怕。折腾一夜闹了这一场没闹出个名堂,反而又坑了自己一笔。
出了宫,她哭得要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