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安娜母亲的回忆中抽离出来,那些带着满心痛苦和绝望的字句还在我的脑海里闪现,它们凄厉的在我耳边嘶喊。一声一声让我无法不陷足在它神经质的呢喃细语中。那些信安娜曾今是否看过呢?如果看过她又是以怎样的心情面对自己的妈妈的呢?我第一次重新正视起她来,原来她和我一样并不是一个幸福的孩子。她的母亲深深的仇视她,这种厌恶的仇恨从她未出生起就开始了,并且这样的恨意不会随着她的出生而湮灭。安娜的到来也许会是她母亲永远无法凝固的伤口。
我第一次感到了无与伦比的难过,我们都是不被祝福和期待的孩子吗?各有各的不幸和各有各的诞妄,命运兜兜转转开的玩笑让我们看起来如此相似的可悲。我好像有点能理解安娜恶劣性格背后的酸楚和无奈。她在某些方面或许比我更加悲哀。我是一个仅仅只被遗弃和漠视的孩子,而她确是一个被生母痛恨的孩子。因为从未拥有过,所以永远不会失去。而安娜不同,她拥有却从不可得。
我曾今无数次的想要询问爱莉尓关于安娜母亲的一些事情,可我总不太轻易问出口。也许是害怕那些信件中赤裸裸的真相。
我的童真岁月就在我对那些信件的满心怅然中度过。转眼,我已踩在了12岁年华的尾巴上了,而此刻的安娜刚巧迎来了她十二岁的生日。在这个即将被赋予少女意义的一年,陈天珂决定为安娜举办一场盛大的生日会以彰显他对其爱女无限的父爱。
11月份严寒的气候,翡城迎来了这一年的第一场大雪。安娜的生日在这场大雪里如火如荼的举办了。一大清早佣人们便开始把这栋豪宅里里外外布置起来,整个宅子暖气十足。无数香槟果饮,蛋糕,甜点被摆了几大桌。
结束爱莉尓的课程后,我无聊的趴在书桌上,看窗外纷纷扬起的漫天飞雪。新泽湖畔依山傍水,即使是在大雪的覆盖下也依旧不减苍郁的翠色,远处巍峨的山苍翠的碧色和洁白的积雪掩映,像极夏日青草味雪糕上融化流淌着奶油的甜筒。斐莲这样想着。也许是她此刻饿极了,十分想念孔以凛为奖励她带来的零食,才会有此感慨吧。
“嘿!斐莲,怎么了?怎么如此无精打采?”爱莉尓走到我身边,难得对我嘘寒问暖。
看我没什么劲儿。爱莉尓继续对我道:“宝贝,告诉你个好消息。今天是安娜的生日。”
我没坐起身子,只是抬着脑袋迷茫的看了看她。我不明白,安娜的生日与我有什么关系,她会邀请我与我一起庆生吗?她不喜欢我,自然不会情愿我出现在她的生日会上。
爱莉尓试图开解我:“别愁眉苦脸的。安娜是你的妹妹,你们之间不该存在任何矛盾的。”
我并不讨厌她,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与她有些惺惺相惜。可是安娜不会这么想,她一定认为我是破坏他们家庭的第三者,我是那个最不该进入这个宅子里的人,她甚至可能认为我的存在会抢走她的东西,会顶替的她的位置。没有人会喜欢一个与自己有血缘关系却并非出自自己母亲子宫里的孩子。她是阳光的,是可以被摆在明面上被大家疼爱的孩子。我是恹黯的,应该偷偷躲在角落里以防被所有人发现。
爱莉尓望着我,眼神前所未有的深邃:“上一辈的恩怨从来都与孩子无关。孩子不是父母情绪的发泄,不是沉载他们欲望的载体。他们应该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没有任何关系可以左右他们在这个世界的定位。每一个降生到这个世界上的生命都应该是被祝福的,被期盼,被接纳的。他们并非被他们的亲人所祝福所接纳。期待他们的是这个社会,是未来无限的可能性。斐莲,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至少目前为止我还不能完全理解她话中的意思,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爱莉尓告诉我的与孔以凛完全不同,那么到底谁说的才是正确的呢?我告诉爱莉尓:“为何孔以凛不是那么教我的?”
爱莉尓对我说:“斐莲,有时候一个人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对情感价值定位,需要她自己去领悟,自己去塑造。别人告诉你的永远不会成为你自己的。”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爱莉尓轻轻笑了,对我道:“所以——今天安娜的生日会你准备好了吗?”
我茫然的望着她,摇摇头:“安娜并没有邀请我。”
爱莉尓挑了下她深邃的眉目。 “总有人需要踏出那一步,不是吗?” 随后笑着伸出她的手,白皙修长,皮肤下有隐隐的蓝色的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