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1 / 2)

和周围的同僚告了个假,唐越萌慢悠悠的晃出翰林院的屋子,走到院子中央,翰林院有很多的书阁,每一个都有专人打扫和整理,因此每一个格子里都纤尘不染,透过窗棂望进去,窗边的座位旁,几个人忙忙碌碌在翻看并记录着手中的书籍。

唐越萌走到翰林院后面的竹林旁,这里是翰林院的后门,环境很是清幽,此时正午时分,来往经过的人更少,唐越萌轻呼一口气,在竹林的一方石凳上坐下,望着竹林上方的天空发呆,如今自己已经以男人的身份在这个时间过了两个月,想来还真的是从未有过的经历。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唐越萌警觉的望去,一名身着红色官服的青年男子立在一旁,眼神清冷的望着自己,薄唇轻抿,“怎么今日状元郎有时间在这里发呆?”

唐越萌心中一惊,面上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起身恭敬地施礼道:“下官见过慕容太师,太师今日怎么有时间来此?”

慕容太师微微一笑,眼神中忽然露出一丝嘲讽,“上次金銮殿上听得状元郎说起慕容集的妙处,今日本太师下朝比较早,没有公务缠身,因此想来和状元郎闲聊几句,听听状元郎对我的文集是否有些不同的见解?”

唐越萌心中哀嚎连连,自己上次不过是拍个马屁而已,讨这位权臣的欢心,想不到如今居然给自己下个套,讨论诗集,讨论个毛线啊,以太师这种精明能干城府颇深的性格,说出诗集的优点,人家以为你阿谀奉承,说出实际的不足,人家会以为你鸡蛋里挑骨头。

略微思索,唐越萌心中平静下来,这货这次来十有□是假借这个理由,拉拢为实,自己只要顺着他的心意来几句模糊不清的话,这个家伙以为自己知情识趣,希望他就不要来为难自己。

唐越萌对于自己那是有着精准定位,自己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能够让太子和慕容太师青睐自己,纯属自己的身份特殊,自己是皇上的东床快婿,和公主那是全天候见面,和皇上太后见面也是经常的事情,只要自己在这种场景下,不说美言几句,只要不说出来什么大煞风景的话,也算达到这两个人精的目的。

想到这里,唐越萌立即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慕容太师言重了,下官才疏学浅,平日里读您的诗集都是怀着一颗虔诚的心去拜读,只会想着您书中的真知灼见,至于什么不同的见解,下官没有任何不同。”

慕容太师唇边掠过一丝笑意,笑容却未达眼底,让人觉得冷飕飕的,平白无故周围温度降低几度,唐越萌有些紧张,如今不比以往,自己无权无势,还身怀致命的真相,万一得罪这位太师,估计有几条命都不够。

唐越萌正要说什么,慕容太师却上前一步,衣袖轻拂,携着唐越萌向外走去,“状元郎何必客气,难得你我有缘,今日不如小酌一番,我做东。”

唐越萌心中暗自叫苦,这货太狡猾了,做出这般样子,简直就是一箭双雕一石二鸟啊,一是能够拉拢自己,二来即使不能拉拢自己,但是今日自己和他一起饮酒被太子的人看到,一定会以为自己有了二心,直接会影响太子和公主的情分。

尼玛不愧是混朝堂的,难怪这般年纪就坐上太师的位置,除了会投机倒把押对宝之外,趁着皇帝这股东风飞黄腾达,心思缜密城府难测,再加上这货军伍出身,在军队中又有些影响力,哎,这般看来,太子想要扳倒他还真是前路漫漫,自己是因为没得选择必须要完成冯素贞的执念,再加上她也不忍心公主这个无辜的人被冯素贞那渣货耽误终身,否则早就逃之夭夭。

慕容太师携着唐越萌沿着翰林院走了出去,他并未叫上随从,只是从后门走到街上,路上也自然遇到几名翰林编修,恭敬中带着诧异,目送着两人离去,他心中暗自琢磨,估计自己和状元郎还未走到大街的酒楼里,这消息就要传到太子的耳朵中。

两人携手到了京城中最富盛名的一家酒楼,酒楼装潢颇为不俗,富丽堂皇,酒楼的店小二见到慕容太师,立即满脸谄媚,“慕容大人,您来了,楼上雅座请,已经为您留好了。”看来这货是常客啊。

唐越萌心中明白慕容太师打的主意,面上却是谈笑自若,让人如沐春风,既然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不如就放松自己,让别人看不出自己在想什么,也许他就不敢轻举妄动,这是唐越萌在多年政斗中总结出的经验之谈。

政斗政斗,说白了就是一群老家伙的在朝堂上的你争我夺,讲究的就是一个谋定而后动,这些老家伙城府颇深,想问题深远,手段可怕,但是有个弱点就是,政斗由于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往往会左思右想犹豫不决,因此失了先机。

唐越萌想到慕容太师的这个弱点,决定反客为主,她笑眯眯的看着慕容太师,“下官敬仰太师已久,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太师把酒畅谈,如今有这个机会怎么能让太师做东,小二哥,将你这酒楼里最贵的菜上来,再拿一壶十年陈的梨花白,今日下官做东。”

慕容太师眼睛微眯,心中有些疑惑,这个状元郎神态不像是伪装,言辞随意洒脱,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和太子之间势同水火还是故作不知,否则他怎么会对自己完全一副无所戒备的样子,还是他还未成为太子的人,既然不是太子的人,那天又为何会在太子府喝道酩酊大醉?

心中有些疑惑,面上却是不显,淡淡的说道:“状元郎客气了,既然状元郎有心,那我也不和你争做东了,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把酒言欢,不知兆廷意下如何?”

唐越萌心中警铃大作,这货说话真是一语双关,她疏朗一笑,语气真挚,“难怪别人都说慕容太师礼贤下士,今日一见名不虚传,下官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编修,见识有限,改日再聚,下官定当拉来鲁院判,能够听到您二位的金玉良言,下官一定收获颇丰。”

慕容太师心中一阵冷笑,这个家伙真会打太极,还把翰林院鲁院判拉出来做挡箭牌,他正要说话,却看到酒楼阶梯上缓缓走来一人,微微点头,那人立即走了过来正要向太师行礼,见到唐越萌却是一怔,顿时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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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上楼梯的这人一袭青衫,儒生打扮,容貌清秀举止斯文,一双乌黑的明眸深沉内敛,在唐越萌脸上迅速一扫,立即移开,电光火石间,她依旧清晰地看到一抹惊讶从中闪过。

唐越萌只觉得心中一突,顿时变得心慌意乱、口干舌燥起来,只是这货向来无情无耻无理取闹惯了,属于那种泰山崩于前依旧可以撒泼耍赖表示自己无辜的那种人,如今虽然心中发憷,依旧笑得温文尔雅,似乎面前这人才是冒名顶替的罪魁祸首。

此人正是唐越萌原身主人冯素贞的未婚夫,正儿八经的李兆廷,此时在慕容太师面前居然假李逵遇上真李逵,而且这位李兆廷看上去似乎和慕容太师颇为熟悉的样子,绕是内心足够强大的唐越萌,也禁不住仓皇失措。

唐越萌心中紧张,面上却丝毫不显,笑眯眯地望着慕容太师和李兆廷,李兆廷却是再也不看她一眼,恭恭敬敬对着慕容太师施礼,“下官李真见过太师,太师今日怎么有空在此饮酒?”

唐越萌听到李兆廷这般说辞,一颗心就放了下来,李兆廷看来也是个有心人,按照一般官员见礼说法,他既然和慕容太师熟悉,完全没有必要说出自己的名字,这般一说,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在提醒自己,他目前不是李兆廷,他叫李真。

心中冷笑一声,这还真是个有意思的相遇,冯素贞冒名顶替李兆廷,中了驸马娶了公主,如今这个李兆廷却是假冒李真这个名字,不知道他究竟意欲何为?

古代人向来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通常情况下一个人隐姓埋名,大概是以下两种理由居多,其一是为了不想让人发现他真实身份,多是有仇家需要报仇雪恨,其二就是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怕别人追杀他,不管是何种理由,这货暂时是不会揭穿自己身份的。

唐越萌心中暗自思索,看来这个李兆廷还是有些机智,想必以后还是有点用处,唐大律师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以后对她有帮助的人,她微微起身,背对着慕容太师,语气愉悦,如水的明眸却是伤感的望着李兆廷,“这位是……”千种情思万般幽怨尽在眼中。

李兆廷心中一动,他刚刚见到唐越萌的时候,惊讶的以为怎么有男子和冯素贞长得如此相似,心中正疑惑的时候,发现唐越萌也是怔怔的看着自己,熟悉的眼神和神态,正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未婚妻冯素贞,他虽然不知道为何冯素贞会在这里,又为何会女扮男装,但是从她的神情看来必有隐情,因此他出言提醒冯素贞千万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

慕容太师淡淡的声音响起,“驸马,这位是上次殿试的第一名,皇上钦点的头名状元李真,也是我门下的最得意弟子,他中了状元之后,就被皇上委以重任,前往甘南巡察,昨日刚刚回京,因此你不认识。”

说完之后,转头看向李兆廷,“李真啊,这位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郎,当今驸马李兆廷,你们都姓李,也算是本家,可是要多多亲近。”

唐越萌将慕容太师这般说,已经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李兆廷是他门下的得意弟子,也就是他的心腹红人,他要自己和李兆廷多多亲近,摆明是要将自己拉拢到他的阵营下,这个慕容太师真不是省油的灯,连本家都出来了,要是他知道自己和李兆廷本是鸳侣,会不会惊得眉毛都要掉下来。

唐越萌立即做出一副了然的样子,笑着招呼李兆廷,“李兄,你我今日相逢也是缘分,小弟初入朝廷,见识浅薄,本想多向太师请教,又怕烦扰太师,好在认识李兄,以后同朝为官还望多多提携。”

李兆廷已经快要吐血,冯素贞不但男扮女装,还中了状元,居然还成了驸马,她难道不知道欺君之罪要诛灭九族吗?自己这个未婚妻自小便倔强鲁莽,虽然天资聪颖过目不忘,但是她的脾气性格向来不和温柔贤惠挂钩,如今更是胆大妄为到令人发指。

面上却不能显露分毫,温文一笑,“李贤弟客气了。”唐越萌点点头,“那就让小弟今日做东,今日和李兄不醉不归。”

慕容太师清浅一笑,“驸马客气了,下个月初八是李真和家兄的义女大喜之日,还望驸马到时来舍下喝杯水酒。”唐越萌立刻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太师太客气了,下官的荣幸,求之不得,太师别一口一个驸马爷,叫我兆廷吧。”

慕容太师点点头,稍顷,酒菜上齐,三人边吃边聊,笑语融融,各怀鬼胎。

唐越萌面上笑得开心,心中却是哀怨连连,因为冯素贞的执念自从听到李兆廷要攀附慕容太师,和他兄长的义女成婚的消息后,就没消停过,此时正发出祥林嫂般的碎碎念,“他居然要另娶他人,他居然不顾我们多年的感情,他为了攀附权贵,居然见我弃之如履,我为了他背弃爹娘背井离乡,他居然无动于衷。”

唐越萌只觉得头大如笆斗,心中忍不住打断冯素贞的执念,“一切都是你的一厢情愿,他有说过让你背弃爹娘吗,有让你背井离乡吗?是你自己犯、贱,是你为了个男人就不顾自己的爹娘,你为了个趋炎附势的渣男,宁愿去做诛灭九族的冒险事,我除了说你自作自受,还要说你自轻自贱。”

冯素贞哭着狠命摇头,“我不相信,不会的,兆廷不会舍弃我的,他一定是有苦衷,你告诉我,对不对,他一定是有苦衷?”唐越萌撇撇嘴,“苦衷,他会有什么苦衷,就算是有苦衷,他攀附上太师这颗大树也就算了,还非要娶亲,不是贪恋富贵是什么?如果你实在不相信,那自己去问他好了,我给你创造机会。”

三人谈天说地,谈古论今,慕容太师性格向来清冷,也禁不住为唐越萌的机敏和机智心中暗自称赞,在他看来,李真虽然也是饱读诗书,却是不如唐越萌言辞犀利语气幽默,往往随口一句玩笑话说出之后,却让人越回味越发觉话中有话,寓意深远,不由让人感觉到字字珠玑。

慕容太师饶有兴趣的问道,“那兆廷看来,何为国家栋梁,难道不是那些颇有声名的人?”

唐越萌摇摇头,“我给太师讲个故事,从前有医家三兄弟,大哥治病,是在病情发作之前,那时候病人自己还不觉得有病,但大哥就下药铲除了病根。二哥治病,是在病初起之时,症状尚不十分明显,病人也没有觉得痛苦,二哥就能药到病除。三哥治病,是在病情十分严重之时,病人痛苦万分,此时在经脉穿刺用针放血,或在患处敷以毒药以毒攻毒,或动大手术直指病灶,使重病人病情得到缓解或很快治愈,太师觉得哪个人医术最高明?”

慕容太师微微一笑,“想来是三哥最闻名天下,正所谓事后控制不如事中控制,事中控制不如事前控制,以此可见,那些为朝廷将来打好扎实基础的人往往没有什么骄人的功绩,只是默默奉献自己,而这类官员才是国之真正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