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看到程骞北面色不虞地走了下来,约摸也是听到了刚刚那几人的对话。
“你现在走吗?”她问。
程骞北点头。
两人并肩走出门,那一家三口正好要上车。
叶敬文看到他们出现,走过去笑道:“骞北,你不是喜欢画吗?我们学院最近筹办了一个古画展览,爸爸专门给你留了两张票。”
程骞北挑眉笑了笑,轻飘飘看了眼林清怨毒的表情,道:“谁说我喜欢画了?”
叶敬文道:“你每次和爷爷不是都谈画谈很久么?老爷子说你很有天赋,可惜从小没能接受系统的训练。”
说完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程骞北倒是不以为意,嗤笑一声道:“和爷爷谈画就是喜欢画吗?我不过是讨他欢心罢了,不然怎么让他把画作留给我?”
叶敬文知道他回到叶家,肯定是冲着老爷子的财产来的,但没想到他会这么堂而皇之毫不掩藏地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趁着叶敬文还在怔愣中,程骞北又道:“还有,我这辈子只有一个爸爸,他十八年前已经过世了,现在在陵园躺着。”说着朝几步之遥的叶雅正努努嘴,讥诮一笑,“叶先生的儿子在那边呢,别认错了。”
叶敬文的表情可以说是十分精彩,被噎得好半晌都没回过神。
还是林清轻喝一声:“叶敬文!赶紧上车!”
程骞北冷笑了笑,拉着江漫走向了另外一辆车子。
江漫看着自己被他拉住的手,心想,今天两个人牵手的频率是不是太多了?
程骞北倒是浑然不觉的样子,打开车门,让她上车,才松开握着她的手,然后绕到驾驶座,启动车子。
他目光看了看后视镜,勾唇冷哼了一声,眼中都是讥诮的寒意。
江漫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发觉他脸色冷得像是浮着一层碎冰,连她都忍不住在心里打了个寒噤。
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世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显然他非常痛恨他的亲生父亲,只怕不仅仅是因为叶敬文没有尽过抚养义务,而是有着更深的怨恨原因在里面。
她记得刚刚林清提到过一句“你也不想想当年你怎么玩弄人家妈的”。
不管怎样,这种隐秘的私事,她再好奇也不可能开口去打听,便老老实实坐在副驾驶座,一言不发。
程骞北也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车子快进入市区,他忽然将车子拐进一条跟来时不一样的马路,江漫才咦了一声,开口道:“你是要去哪里办事吗?要不然你在这里放我下来,我自己打车回去。”
程骞北看了她一眼,淡声道:“快到晚餐时间了,一起吃了饭再送你回去吧!”
江漫抬手看了下腕表,时间还真是过得快,不知不觉就快五点了。她随口问:“去哪里吃?”
程骞北道:“我小时候最爱吃的地方。”
江漫本以为他说得是什么美食街,也就欣然点头,哪知半个小时后,他的车子停在了一个又老又破的街区。
坑坑洼洼积着脏水的路面,破旧的筒子楼,两排破破烂烂的小店,夹着几家苍蝇馆子。江漫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这座繁华的大都市还存在这种地方。
因为震惊,她一时也忘了去问,只一头雾水地跟着程骞北往旁边一家小餐馆走去。
这会儿还没到用餐高峰,店里很冷清,正坐在椅子上看电视的中年老板,看到两人,起身笑眯眯问:“要吃点什么?”
程骞北看到这人微微一愣,问:“什么时候换老板了?”
中年老板似乎是没太听懂,道:“我已经在这里快三年了啊!”
“三年啊!”程骞北若有所思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原来又过了这么多年了!”
说完又像是回过神,转头对江漫道:“咱们就在这里吃吧!”
江漫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虽然外面街道很脏,但这店内环境还凑合。她对吃东西这件事没那么讲究,陪这位大老板忆苦思甜一番也无所谓。
她点点头,在旁边的桌子坐下。
程骞北坐在她对面,看了看压在玻璃下的菜单,开口道:“老板,给我来一碗牛肉米粉。”说着又抬头问对面的人,“你要吃什么?”
江漫道:“跟你一样吧!”
“那就两碗牛肉粉。”
“好嘞!”
胖乎乎的老板笑呵呵进了厨房。
江漫见他脸色还是有点低沉,但比来时的路上已经好多了,想了想,试探问:“你小时候经常在这里吃?”
程骞北沉默了片刻,轻描淡写道:“这里曾经是我家的店,后来我妈过世就转出去了。”他顿了顿,“我差不多有五年没回过这里了吧!”
江漫恍然大悟,难怪他一个大boss会来这种地方,原来是故地重游。她又问:“你家以前就住在附近吗?”
程骞北指了指小店后面:“里面有两间房,小时候就住在这儿。”
江漫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名牌衬衣,举手投足都优雅矜贵的年轻男人,实在是很难将他与这个破旧的小餐馆联系起来。
他似乎也没兴致多说,老板端上来两碗米粉,他除了点评一句“味道和我妈的还是差了太多”之后就没再说话。
江漫默默看了看他,拿起筷子开吃,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小小的店内,只有墙上电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