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玥听见“谢家大公子”的时候就知道老太爷是想与她说什么事情了,不想让老太爷这么艰辛的说话,便立刻接了上去,“我知道祖父想说什么,您现在好好休息,别想这些事情。今儿个用完早膳的时候娘亲已经和我说过这事情了,您放心,我不反对这事情。”
到了现在,她还有什么可反对的?老太爷突然这样,她心急如焚,可是在这个时候老太爷最惦记的却是她的事情,她还有什么好反对的,她又何必去惹得大家都不开心。反正以后嫁的那个人不管是谁,至少目前对她来说,一点差别都没有。
听了若玥的话,老太爷没有说什么,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瞧见若玥焦急的样子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逼她了。可是,今天出现这样的事情,他连喊仆人的力气都没有,他日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会不安心啊!
若玥见老太爷微微睁开了眼睛,连忙问,“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么?”便要起身去请大夫。
“没事,我想睡一会……”
老太爷的声音依旧孱弱却阻止了若玥起身的动作,若玥看着老太爷又闭上了眼睛。虽然有些后怕,但不敢阻止老太爷睡,便替老太爷掖了掖被子,又等了许久,直到确定老太爷是真的睡着了才出去。
得知了消息的董大爷、董二爷、董三爷陆陆续续的赶回了董府,却都只得到一个老太爷这个时候睡着了的答复。三人只能在外间等老太爷醒过来,大太太们也都没走,一直在那儿候着,若玥从里间出来后也与她们一起。
董大爷三人都不清楚是何情况,便问了一句,依然是若玥将情况说了一遍,但方才老太爷提及的事情,到底是她的私事……是以并没有说与众人听。董大爷又问了大夫是如何说的,大太太站出来一一说与几人听。三人听后,面色更加凝重。
若玥时不时会进去里间呆一会儿,怕老太爷醒来无人服侍。老太爷专程留了她,其他人倒是不好随意进去了。十分赶巧的,这一次,若玥刚进去没呆一会儿,老太爷便醒了。大约是因为休息了一个多时辰,老太爷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一些,原先的痛苦神色也已经不见了。
“祖父,您醒了?我去端汤药进来。”
老太爷好转了许多,若玥却仍不多放心,说了这么一句又出去了外间。除了让丫鬟将汤药送过来之外,还又让人去了请大夫过来。董大爷三人想要进去,若玥劝了一句,“待会儿,等祖父用过了药,两位伯父和爹爹再进去罢。”自己的父亲该先喝药,他们这个时候进去的确不合适。若玥的这话不是没有理,三人只得继续耐着性子等着。
若玥亲自端了汤药进去,喂老太爷喝过了,才说,“大伯父、二伯父和爹爹都回来了,在外面等了一个多时辰了,让他们进来看看祖父可好?”
“他们怎么回来了?”
老太爷问了一句,心里却是瞬间通明了。若玥并不说什么,只冲老太爷笑了笑而后端了黒木漆盘出去了。
若玥出去了,董大爷、董二爷和董三爷很快便进来了,三个人均喊了一声“父亲”。
老太爷在董大爷的搀扶下半坐了起来,靠在床头,半合了眼,还是有些累的样子,与他们说,“我也没怎么,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赶回来了?衙门的事情不用管了么?”明显的没有了从前骂几人的那份劲儿,很有些虚弱。
董大爷脸上的凝重半分未减,与老太爷道,“父亲生病了,做儿子的怎么能不立刻回府?待会儿再让大夫看看可好?”
董老太爷自然清楚这一次与先前那次已是不一样,连他自己差点儿都觉得……大约是要熬不过去……偏偏在那个时候,若玥来了,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才会……是以现在董大爷说再让大夫来看看,老太爷并没有任何的反对。
见自己的父亲没有任何的抗拒之色,董大爷冲董三爷点点头,董三爷才出去了请已经候着了的大夫进来。
大夫重新替老太爷诊断了一遍,加上方才回去查阅了一下医书,虽仍旧查不出来病因是什么,但起码知道发病的时候有何应对之策,只是想要根治,目前来说是不大可能……
大夫诊完了,不方便当着老太爷的面说病情,便只说一些“好多了,暂时不会有什么大碍,不能动怒,要平心静气”之类的话,便出去重新开个调整过后的药方。大太太们等在外面,少不得要问一问情况,听到老太爷暂时无事,都是松了一口气。
等到大夫走了之后,老太爷没有让董大爷三人离开,却与他们说,“今天若不是若玥及时发现了我身体有异样,毫不夸张的说,等你们回来的时候,大约便连我的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了。”三人立时惊恐了起来,正想要发话,却被老太爷一个手势止住了话匣。
董老太爷又说,“今日已是幸运,我年纪也大了,有些事情自己也很清楚。该交待的事情,还是先交待了你们的好,别是来不及交待……”老太爷哪里曾与他们说过这样的让人听着觉得丧气的话,先前那一次大病,老太爷还因为他们有意请辞侍疾将他们大骂了一顿。三人心里皆是难受,便越发恭敬的听着老太爷的话。
“若是以后我去了,你们想分家也没有什么不可,但仍须住在一处,董府也够大了。我的那些个书画古玩的须按着我的吩咐来分,其中的一半,用来给若玥添嫁妆,另一半,则你们三房均分。下面的庄子铺子什么的,若是随你们母亲的嫁妆带过来的,便由老大家和老三家均分,其他的,则是一样你们三房均分。明白吗?”老太爷话一句要等一会儿才能说下一句,董大爷、董二爷和董三爷却一直都是认认真真恭恭敬敬的听着。
老太爷的私藏,哪一样不是好物,现下老太爷竟说要拿出一半给若玥作嫁妆,董三爷很是震惊,连忙道,“父亲,您的私藏……万万不可。若玥哪能……”
“我的东西,还不能由得我处置了?谁还有意见,都给我说说,怎么个有意见法了?”
老太爷言语中已隐有怒气,董三爷只能立刻与老太爷认错,不敢再说什么了。董大爷清楚老太爷对若玥的格外偏*,虽觉得偏心过了头,但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董二爷对这些都不甚上心,也从来未想过得到什么,是以全然不在意。
最后,董大爷、董二爷、董三爷都应老太爷说记住了,这一件事情才算是揭了过去。老太爷似乎便是想与他们交代这事情,说完这些之后,便没有了什么其他话儿了。
回去之后,董大爷三人都并没有将这些话说给自己的夫人听,也是觉得没有什么必要说与她们听。若玥则依着今天与董三太太约定的,答复了董三太太,虽然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董三太太差点儿便忘记这事情了。
若玥也并没有在私下里与董三爷和董三太太说她和老太爷说的那些话,因为觉得没有任何必要,也因为怕他们以为她是纯粹的为了讨老太爷的欢心才会答应的。
谢大公子不吃不喝的在祠堂前跪了一整天,谢将军的气也没有消半分。谢夫人去看谢大公子,劝他不要跪了,让他吃些东西喝点水,谢靖衍也只是不断的说让自己的娘亲回去。后来谢将军得知了这些,便发了话不许谢夫人去探他,谢夫人左右为难,只能依了谢将军的话,希望他早点消气,莫再这样罚谢靖衍了。
谢靖泽也从中劝了好些,但收效甚微,谢将军因为谢靖衍的固执行径越发的生气,丝毫没有消气的迹象。谢靖泽和谢夫人到了最后都是束手无策,两边都劝不动,怎么办?
他想起自己大哥说的那么些话,难免觉得荒唐了一些,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即便是庶女,又哪有逃离家门去找……的道理?偏他那大哥不知道是听了什么话,竟然是坚信不疑了。不过若是这样,倒是真的不能娶董七小姐了,否则……怕是比现在还更糟糕。
最后是,谢靖衍在祠堂前跪足了三天三夜后,期间下过一场雨——也算是日晒雨淋,终于倒下了。谢将军虽气未消,但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可能真的让谢靖衍再这么继续下去,便默许了谢靖泽将自己的哥哥背回房间及谢夫人差人去请大夫的行为,但不曾去看望过谢靖衍一次。
谢靖衍在床上躺了一天,好了一些之后又去立刻与自己的父亲赔罪,并且说,愿意亲自去董府请罪。谢将军听谢靖衍这么说,立时气上心头,与他道,“你暂时在府内待着,哪也别去就最好了。”到了现在董家都没派人来,说明他们是同意了的,现下闹出这么一档子事情来,可怎么收场的好?
若是有个正当的理由,那还算好说,偏偏没有,难道只说因为靖衍看不上若玥所以不行么?谢家董家两家交情如此,若是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怕董三爷都要与他翻脸了,何况是他们先提起的这档子事情。
本来么,父母做主也是可以的,但是现在,已经不是他们做主便行了的。自己的儿子宁愿去跪三天三夜都不肯辩驳半句也不服软半句,就是真的强行让他娶了也是对不起董七小姐,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行?若是他看上了别家的小姐也不是问题,自可以委婉拒绝董家上那家提亲去。本就不算是完全定下来的事情,只是他们做父母的都看好罢了,现在却是怎么样都不好了。
大夫开的方子很有用,老太爷的身体开始好转,只是因为大夫说无法根治,众人都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后来老太爷终于是能下床行走了,身子也感觉好多了,便不再要三房的人轮流着伺候自己。
若玥仍旧每天都去,像之前一样日日拿本书册子读些与老太爷听。大夫开的方子既然有效,便说明病情可以压制,只是可能会复发且说不准什么时候复发。好在还有大夫配置的药丸,可以在病情突然复发的时候及时的压制。但无法保证那样事情,便唯能够让老太爷时常保持心情舒畅、不须为任何心情烦心。
她很喜欢老太爷,不仅仅是因为老太爷让她能够感受到来自祖父的疼*,所以她很怕看到老太爷离去。哪怕她很清楚那是一个必然的结果,但只愿那一天来得迟一些,更迟一些,越迟越好。
等到不须再为老太爷的身子担忧不已的时候,董三太太才注意到,本是依着先前与谢夫人的约定,若是若玥不同意这事情,便派丫鬟去通知一声,若是同意了则不须通知,他们自会让媒人上门提亲。可是都到了今天了,怎么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的?
四小姐董若欣的婚事,是在一个多前就定下来了的。董若欣都已经及笄了,自然是不会拖着误着不定亲。所以现在,如果谢家来提亲,也没有任何的关系。
现下,谢家不仅还不曾来定亲,甚至什么消息都没有,这让董三太太忍不住猜测,谢家大公子这是没有瞧上若玥?
这些话,董三太太没敢与若玥说,与董三爷也只敢隐晦的提两句。董三爷最近因为老太爷的事情也有些淡忘了这事情,多少也是因为并不着急,但现下听自己的夫人提起自然是全部想起来了。
“再等等看罢,许是有些其他的什么事情耽误了。”董三爷这么说了,董三太太也就不再说其他的什么了。
若玥也是注意力都放在了老太爷的病情上,旁的事情并不多注意。直到某一天,丫鬟流萤提醒她,“小姐,先前表小姐让人送来了请柬,请您去赏菊,小姐准备去么?”
想了许久若玥才想起来这么一件事情,却不记得到底是哪一日,便问,“时间定在了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