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朝,
以吴家为首,弹劾郡主的折子几乎堆满了案头,便是谢家同长公主府都没能幸免于难。
沈煊刚想出首,便见一人已经大步迈出,正是如今的御史中丞魏实无疑。也是这日,沈煊再次见到了这位魏榜眼,不对应该是魏中丞的极辨之能。
能硬生生的将一场单方面的虐打掰成女儿家的打闹,其言辞之凿凿,几乎要将敌方辩友气的当场吐血三升。若不是沈煊当时本人就在现场,说不得也是要信了的。
只见魏御史一脸肃容,一张国字脸上端的是正气凛然,仅仅脱罪还不够。末了还要弹劾吴大人管教不严,致使吴家女公然挑衅皇家郡主,冒犯皇室威严。
“陛下,吴大人身为朝中一品大员,堂堂内阁辅臣,上不体君王之烦忧,下不聆黎民之难言,反倒为着女儿家打闹一事于朝堂之上大动干戈。纵容其女冒犯郡主,无视皇家威严,且无半分悔改之意。”
“古语有云,修身齐家方可治国平天下。然今吴大人今其身不修,齐家不平,如何能为君解忧,如何又能觍居于阁臣之尊………”
“魏大人所言有理……”
“臣附议……”
“臣附议……”
陆续又有众清流前来附议,女儿家的打闹他们才提不起兴趣,但吴大人的辫子他们还是想抓个一把的。
大瑞朝明令:众御史不以言获罪,且有闻风奏事之权。弹劾篡权之外戚,怎么不比弹劾一位深受帝王恩宠的郡主来的名利双收。众御史手中笏板紧握,端的是跃跃欲试。
吴大人脸色焦黑如墨,身后的官员见此心中不禁摇了摇头。当初他们众人谁没劝上几句,这种闺中之事偏生要拿来朝堂之上,最是容易被拿住话头,便是有理也可能变成没理。再则,说是吴家姑娘伤情如何如何严重,难不成女儿家的身子,还能找大理寺验看一番不成?
只是事已至此,贼船上去了,想要下来谈何容易。为今之际,还是先要保住大人为要………
朝中很快又是一番乱战,反倒是将最初郡主之事抛置一旁。不过最后为表皇家公正,当今亲自开口,安华郡主禁足府中,一月不得出。
众大臣连忙高呼皇帝大公无私,吴阁老更是被气的脸色憋红
。
大公他娘的无私,心眼子都歪到边儿上去了!他家闺女儿如今可还在床上躺着呢?那位一月不出门儿不是屁事没有?
可惜折腾了小半个早朝,还是未损吴大人分毫,众臣子深表遗憾。
江南众士子,果然还是不同凡响。至于此次争辩的因由,早已被众臣抛之脑后。
****
“方才朝中,多谢魏兄仗义直言!”下朝后,众大臣鱼贯而出。殿外,沈煊急忙追上对方,拱手一拜真诚谢道。
“沈侯爷客气,同为陛下分忧罢了!不值一提!”
魏实同样微微拱手,神色却是谦恭如常,沈煊自然明白对方言下之意。
这一年下来,也足够沈煊看的明白,眼前之人,无论是这一年来的数次弹劾,还是今日为郡主殿下的辩言。于朝中可谓是一言一行具是在随着陛下心意来走。
只是不论对方目的如何,谢兄确实有赖对方辩言,今日便是他亲自下场,怕也难有这般的效果。归根结底,他与谢兄的关系从来不是秘密,有些话从他口中说出效果自然要大打折扣。虽说陛下圣心在此,但能少几分跋扈之名也是好的。
想到此处,沈煊语气愈发真诚了几分。
两人并肩行至宫门处,没聊几句,沈煊正值告辞之时,却听对方突然苦笑出声。
“不瞒沈侯爷,其实下官今日所为,却也是不乏私心。”
语毕,方才还是一脸端正的魏实一张国字脸却是面带忧色,神情有一瞬间的痛苦。
沈煊做恭听状。
“想必沈侯也知晓,再下数次弹劾朝中官员,虽最后大都查明有过,然结下的仇怨却是不再少数。”
“为陛下分辩忠奸实乃下官身为御史本分所在,然家有弱质妇孺,下官到底不是没有挂碍的。下官一届寒门,在朝堂之中无依无靠,虽说交友数众,然,届时真正能够出言帮助的怕也不过一二罢了。”
言罢,面上不由更添两份愁苦。
“陛下圣明天子,必是会明察秋毫,不会使得忠义之士没了下场。魏中丞大可不必心忧至此。”
沈煊眉色不动,只轻言道。
陛下虽有些严苛,但于手下衷心为己之人到底还是爱惜的。
一旁的魏实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臣自是相
信陛下明察秋毫,然终不过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呐!”
“倘真有那一日,魏中丞若是当真清白,我与谢兄自是要为大人分辨一二。”
人情这种东西,总是要归还的。沈煊重点咬重了清白二字。
听罢,魏实当即面露感激之色,似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的言下之意,只觉在定心不过。只躬身郑重一鞠道:
“臣代家中弱质多谢侯爷!”
户部同御史台并不在同一方向,沈煊很快告辞离去,见沈侯爷离开,一旁的几位同僚这才纷纷走上前来。
“敢问魏兄,方才那位可是沈侯爷?”一阵寒暄过后,一位身形高瘦男子突然问起。
“自是裕圣侯爷无疑。”魏实面色如旧。一旁的另一位同事却是突然叹道:
“想不到魏兄同沈侯爷还有这般交情?当初因着旁些人的胡言乱语,总拿着魏兄同那位侯爷相论,还以为侯爷会恼了魏兄呢?方才却见魏兄同侯爷行至一处,相谈甚欢。反倒是吾等小人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