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王福归心似箭,只是大军凯旋,是何等隆重之事,一路上,各个地方官更是殷勤侍侯,无数的酒肉犒军,大军走走停停,在路上耽搁了数月之久,从十二月初十在太原起程,直到二月初,大军才进入扬州城,弘光六年这个年,也只能在路上过了。
扬州城外,大明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史可法一身红袍,带着扬州城的文臣武将恭迎皇帝,远远的望见皇帝的车驾,史可法和一干文武连忙迎了上去,跪下道:“臣史可法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停。”王福连忙停下御车,从车上跳下,亲手扶起史可法,笑道:“史爱卿,当年你督师扬州,可曾想到今日之盛事?”
“臣惭愧之极,督师扬州五年,末能立下一功。”史可法回到。
“甚好,甚好。”王福笑盈盈的道。
什么意思?自己没有立一功,皇帝说甚好,史可法还以为皇帝故意取笑自己,脸上闪过一丝怒容,想起今日是皇帝凯旋之日,史可法勉强忍住怒容,道:“皇上亲率十万大军,一年之内横扫东虏、顺寇,此仍千古伟业,臣恭贺皇上得胜而归。”
看着史可法瘦小的身躯强忍愤怒的样子,想起历史上,大明文武争先恐后投降满清,这位文弱书生却在扬州独抗满清二十多万大军的情景,王福才觉得这番戏弄有点歉意,解释道:“史爱卿,朕说甚至并无他意,爱卿在扬州督师,仍是应对满人南侵,得天之佑,朕在淮安将满人全歼之,使扬州免于战火,爱卿无功可立,这岂非甚好。”
“是。”史可法这才有一点释怀,只是心中的郁郁却不可消除,他身为兵部尚书,坐拥扬州繁华之地,实际上手中却无兵可调,又不在南京,远离朝堂,等于被边缘化,这对于一腔热血,一心想报国的史可法来讲简直是煎熬,尤其让他大感意外的是,当被他极力反对,认为有七不可立的弘光帝竟然是一代明君,功业可直追本朝太祖,这对于史可法的自信心更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前方每一次胜利的消息传来,史可法即为大明感到高兴,又为自己当初既然会反对立弘光而感到懊恼,圣君贤臣正是读书人最高的理想,别人为遇圣君而不可得,自己却差点成为阻碍圣君之人,若真是如此,自己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史爱卿,如今东虏即灭,爱卿这个扬州都督已经无必要存在,这次爱卿就随朕一起入京吧。”
皇帝淡淡的话语,史可法却听得一振,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的问道:“皇上是要调微臣入朝?”
“不错,眼下大明天下刚刚平定,正所谓百废待新,朝廷需要爱卿这样的肱股之臣为天下百姓请命,朕也可以时常讨教一二。”
“微臣不敢当皇上如此赞誉。”史可法满脸喜色,忍不住道:“若是入京,必不敢辜负皇上。”
大军在扬州停留了二日,由水师调集船只过江,王福站在船上,望着扬州雄伟的城墙渐去渐远,想起这两日所见的扬州城繁华的情景,王福忍不住感觉眼睛一热,“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这个时空终于没有了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八十万扬州父老得予生还,就凭此,自己没有白穿越一场。
这只是一个起点,以后的大明将会更加强大,汉人被异族奴役的日子将不会再有,无论是草原民族也好,欧洲的白人也好,以后他们将会知道,大明才是最先进的民族,在做到这一点,自己要做的事还很多。
第四卷 帝国东升 第342章 田间问话
绿油油的田野上,不少农夫正弯着腰在田间一步步的挪动着,一阵微风吹来,青色的稻苗如同波浪一样向前翻滚。
这里是应天府效外数十里的一片田庄,此时正是弘光六年的五月份,数天前刚刚过完了端午节,端午节一过,天气已经开始一天比一天热起来,现在只不过刚刚九时左右,太阳的光线已经变得毒辣辣起来,农夫们多只穿着一件单衣,许多人还露出黝黑的背部,正要弯腰仔细的清除着稻田中的杂草。
“庄稼一支花,全靠粪当家。”可是稻田中的杂草却与稻苗争肥,若不除掉,到了收割时,杂草可以长得比水稻还要高,因此一般农夫在每季水稻栽下之后基本要除两次草,一次是水稻栽下半月左右,这时候水稻已经扎根,而且开始分叶,正是需要肥料的时候,而杂草也刚刚长起,此时清除正好趁着杂草弱小时候除掉,免得与水稻争肥,另一次则是在水稻已经抽穗之后,这时候杂草也随着水稻长了起来,若不及时清除,大大影响到稻谷成熟后的分量。
当然,有些勤快的农夫在中间也会进行一次除草,眼下稻苗已经插下了近一个月,前面已经除过一次草,长势喜人,正在农间劳作的农夫无疑是属于勤快的类型,因为半月前已经除过一次,所以农夫们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一名老农已经将一块稻田除草完毕,洗脚上岸,向田中的两名儿子招呼道:“大牛,二牛,你们也上来歇歇。”
田中的大牛是一名二十余岁的粗壮青年,一幅老实本份的模样,二牛则只有十四五,脸上青气还末脱,听到老农的话,二牛应了一声:“哎,爹,我这就来。”
大牛瞪了弟弟一眼,向田上回道:“爹,不用了,你歇着,我们把这一块田的草除掉再歇。”
“也好。”听到儿子的回话,老农也不勉强,自己掏出一个烟袋,用火石点燃,巴嗒,巴嗒的抽了起来。
二牛提着一把从稻田拨出来的杂草,丢到田梗上,看了看自己大哥一眼,只得又垂头丧气的返回田里,他正要弯腰除草间,眼睛瞥见十余名青衣大汉骑着高头大马,拥着一辆马车从田头一条小路过来,这辆马车外面看起来很是朴素,可是能被十余名骑马的青衣大汉围着,本身就代表着马车上的人身份不简单,起码比起他们租种田地的东家远要气派。
这是什么人,这样的人家竟然会来到田间地头?二牛心中不由好奇盯着马车看起来,要知道,就是他们东家也从来不下地,收租一般只派管家和家丁。
马车的窗户开着,从车窗可以依稀看到同样一身青衣的中年人,中年人膝上还坐着一个四五岁左右的男孩,此时男孩趴在窗户,两只眼睛乌溜溜的向外打量,眼中充满了着好奇,看到二牛望向自己,那名小男孩高傲的扬了扬头,仿佛是二牛的目光极为鄙视。
二牛顿时大为郁闷,自己竟然被一个才四五岁的小男孩鄙视了,若是一般的庄稼汉子,看到这么多青衣大汉围着的马车,必定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牛却比一般的庄稼汉子胆大的多,心思更是灵动,他对着那个男孩作了一个鬼脸,这个鬼脸说不出来的滑稽,男孩先是一愣,然后努力的绷着脸,或许是从没有人对他如此做过,最终紧绷的脸还是露了一丝笑意。
“二牛,快干活。”坐在田梗上的老农连忙叱喝道,他自然也看到了这辆马车,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不愿招惹,看到自己的儿子竟然没大没小,敢和马车中的男孩开起玩笑,老农心中不免着急,谁知道那些有钱有势之人会有什么怪癖,一个不好就会招惹灾祸。
听到老农的声音,二牛只得闷闷的应了一声,重新低头在稻苗间寻着杂草,心中不由有点失望,自己与这辆马车的主人恐怕永远不会再有交集了。
“停车。”车厢里中年人的声音传来,平平淡淡的口气中却是充满威严。
“是,老爷。”前面一名驾车的大汉应了一声,勒了勒缰绳,马车本来就是缓慢前进,很快就停了下来,中年人牵着小男孩的手走下马车,二牛忍不住又抬头仔细的观察着这对父子来。
中年人一下车,其余马上的大汉也连忙从马上下来,分散在四周。看到二牛的目光,那名中年人友善的对他笑了笑,向他招了招手。二牛大吃一惊,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见到中年人点头,二牛急匆匆从田里拨出脚来,用水稍稍一洗,小步向前跑去,经过老农身边时,老农忍不住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南方马最贵,光这十几匹马就可以看出马车的主人身份尊贵无比,若要对付一个庄稼简直如同碾蚂蚁一般,自己儿子却不知天高地厚,还以为有什么好事?他担心自己的儿子会在中年人前面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语,连忙也跟了上去。
“老爷……好。”二牛虽然胆大,心思活络,可是真正来到中年人面前,看着十多名大汉刀子一样的目光盯着自己,二牛也忍不住心中发毛,说话忍不住抖起来。
“小兄弟,贵姓?”
“回老爷,小的姓康。”听到中年人问话和善,康二牛逐渐镇定,说话也顺溜起来。
“原先是康兄弟,不知小兄弟家中有几口人?”
“回老爷,小人家中就爹娘和兄嫂。”康二牛回道,心中纳闷不已,不知道眼前的贵人怎么会对自己的家事感兴趣,不过,康二牛还知道轻重,一五一十的答道。
接下来中年人问的更细,尽是一些农家之事,比如一亩地能打多少粮食,家里养了多少只鸡鸭,有没有耕牛,盐价贵不贵等等,康二牛都一一作答,见到中年人只是平常的唠嗑,自己的儿子也没有什么疏漏,过来的康姓老农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接下来的问话又让康姓老农担心起来,当问到村里的里正公不公正,官府不会会欺压百姓时?不等儿子回答,康姓老农已经抢先道:“回老爷,当今圣天子在位,官府都公正的很,不会欺负百姓,里正大人也是好人。”
听到老农的回答,中年人脸上笑了笑,知道再问下去恐怕会引起眼前的老农不安,换了一个话题问道:“老人家,不知你种了多少地?”
“回老爷,小老儿种了十二亩水亩,二十多亩旱地。”
“这么多地,那一年能打不少粮食吧?”
“是不少,可是缴了东家的租税,也就剩不下多少了,一年也吃不了几个月干饭,不如去当兵,邻村原来的猎户大山,小山兄弟两人都加入了羽林卫,听说刚去每个月就有五两银子,若不是当年我还小,我也当兵去,都怪我爹,若不是当年我爹拦着,我哥说不定也当成了羽林卫,乖乖,五两银子一个月,那得买多少粮食?”康二牛忍不住插话道,眼神中充满了遗憾。
“当兵,当兵,你就知道当兵,你以为那兵是好当的,战场上刀剑无眼,一不小心命就丢了。”听到儿子的话,康姓老农忍不住用刚抽过烟的烟锅敲向儿子的脑袋。
康二牛一边躲闪,一边道:“爹,那有那么玄,自从皇上登极以来,哪次出兵不是大胜而归,这次更是将满人和吴三桂那个奸贼一起收拾了,人家说书先生都说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果都不当兵,鞑子就把江南也要占了,反正下次要是朝廷还要招兵,我一定就去参加。”
“兔崽子,反了你了,说书先生说了,说书先生说的就是对的吗?”
“那句话不是说书先生说的,那是朝廷邸报上所登皇上的讲话。”
“皇上,皇上又怎……”康姓老农突然一惊,总算及时住口。
“大胆,你敢对皇上不敬?”一声稚嫩的声音响起,却是出自于那个小男孩之口。
康姓老农大惊:“小公子,我可没有对皇上不敬,千万不能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