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开口,黄星也感觉自己之前说话似乎有些重了,拍了拍他肩膀,“精卫说得也有道理,李汉虽说对我们一向表现的比较热情跟尊重,但也仅仅局限于对我党内的少数几人,相反之,他那西部跟我国民党之间的积怨也有不少。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这个国家乱了太久了,必须尽快恢复和平。日人虽然对我革命多有帮衬,但日本国内军政界对我中华多有觊觎,去年、今年两度增兵辽东,可见日本之野心。此时若我国内还有动乱,只会牵制了中央的势力,让其不能果断调兵卫护国土。”
黄星在政治上一向表现的迟钝且憨厚,“我之前跟南洋的一些同志谈过,都认为国民党经过去年之祸已经暴露了太多的问题,今年不妨收束势力,重点经营福建、广东跟南方,不宜激化矛盾。现在地中国以安定团结最为要紧,广大民众再也经不起折腾了……至于李汉为人究竟如何,我看不妨静心观察。我们不能胡乱猜忌一个对革命有功劳、有贡献的英雄人物。”
交谈中,车子快速的驶过了小半个城区,密集的停了几次接受巡查之后,车子很快停止在了端郡王府临时改成的临时大总统前。
“诸位先生,总统府到了。李、总统正在办公,马上就出来迎接。”陆征祥并没有跟孙黄等人坐在同一辆马车上,所以对他几人的谈话并不知情。
孙雯等人刚刚下车,就看见李汉和一帮内阁成员快步出来,李汉隔着老远就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李汉上前两步,紧紧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早已等候多时的记者不失时机地拍下了这个场面。
“先生,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啊!”李汉一边用力地晃动右手,一边对孙雯致以亲切的问候。
“托大总统的福,我过得很不错。转眼时光飞逝,你我南北分走两年已是物是人非,不过大总统依旧是那样的意气风发啊。”
李汉笑着与他客气一句,旋即微笑着与黄星握手:“我与黄将军神交已久,自从去年订婚宴后眼看一年未见,今日再次得见将军,事后定要跟将军讨教一些行军打仗的把式,这几年国内太乱,不得不多学一点东西。”
“大总统客气了。”黄兴憨厚得回了一句,“我也是早就盼望和总统见面,并讨教一些经验。”
李汉又看向了紧跟在两人背后的一个年轻人,仔细分辨了一阵,才不确定的问道,“莫非这位便是那名满天下的汪兆铭、汪精卫?”
他脸上的莫名表情令汪兆铭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站出来道:“在下汪兆铭,大总统称赞的名满天下愧不敢当!”
李汉笑了笑,没再开口。众人纷纷握手致意,场面好不热闹,寒暄毕,众人进入了事先已经安排好的会议室。
宾客落座甫定,李汉就风趣地说道:“汉前几日才刚发了电报邀请诸位北上共商国事,几位先生便星夜兼程北上,想必这些天来劳马驰途的也是困乏难挡。实在抱歉,诸位都是革命前辈,二位再造共和之功国人无不谨记于心。本来理应当是汉亲自前往南方向两位讨教,可惜现在国内内忧外患不断,汉离不开身。还请恕罪!”
“大总统客气了,国事当先理应当重于一切。何况我等虽然已经在野但心中一直牵挂着中华富强,因此一接到你的电报,就飞速赶来了,倒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
“这一路颠簸,一路风浪,诸位辛苦了。”
“大总统操劳国事,维持大局,您也辛苦了。”
随后举行的欢迎宴会上,李汉高举酒杯,说道:“为欢迎孙先生、黄先生等远道抵京,请诸位满饮此杯!”
孙雯也随即起立,举杯道:“为表示对李、总统的当选跟恢复约法、庇护国本的敬意,请诸位满饮此杯!”
酒杯相碰,发出交错响声,酒花四溅,洋溢着热情的谈话……
自然,酒席上是不可能有真正实质意义上的谈话的,李汉、孙雯等也只是只是对各方致以了问候,对彼此近来的工作作了描述,胡瑞霖向诸位解说了一番现在国内的糟糕财政,汤寿潜浅谈了片刻国人现在最关心的大铁路公债,就连段祺瑞也难得合群的小谈了几句征兵与整编的话题。宴会一直持续到晚上9点左右,众人才依依惜别,临行前李汉一再向孙雯等人表达歉意道:“诸公下榻之处,汉已命人安排妥当,就在花园街由和硕贝勒府改建的‘国宾馆’。因为财政有些紧张,可能舒适度跟富华要差一些,还请几位千万见谅!”
黄星赞道:“早听闻大总统下令各省各县三年内不得修建县衙、府治,反而下令向教育部拨发五百万元用于修建学校、发展教育的事。克强佩服,大总统能以身作则,不叫拨钱大修总统府反而将教育放在首位,这本就是我国之福。何况不过一个休息之地,也是拿来休息去乏的场所。我等一看见国内这良好地气氛和安定的局面,心里便宽慰了不少,又如何会在乎住处的富华!”
“克强之说深得我心,我二人自去年二次革命之后便流亡海外,对于国内的事有许多想跟总统讨教,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休息,现在精力充沛着呢!”
“有两位先生的话,我心中之愧便淡去了许多。先生还是老样子,为了国事奋不顾身。”李汉笑了,“正好我也有许多话希望能跟两位询问一些意见,如果先生不嫌弃,今日就下榻在总统府,我与先生秉烛夜谈。”
孙雯风趣地说道:“我倒是没有问题,只是不知院墙之内,可有人会怨念我二人!”
李汉一愣,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他是打趣自己冷落了夫人。这才笑着回答道:“先生过虑了,内子因身体不适尚且还在武昌,需等段时间转好之后方才接往北京,自然无暇责怪我。何况纵使在京,也自然能理解我的……”
孙雯随即大笑:“那我跟克强便打扰了。”
第五卷 大炮主义 第五百四十八章 夜谈
两人本来早就想跟李汉讨论一些话题,自然乐得留在他的总统府内与他彻夜详谈。于是汪兆铭跟孙黄二人的一些随从被送往国宾馆休息,宴会临散之前,李汉跟几位心腹使了个眼色,等到段祺瑞等诸位回去之后,他们又都重新回到总统府内。
由于彼此打过交道,一开场地会谈就比较开门见山。由于历史上孙黄两位的名声甚好,李汉也有心能够通过交流维持现在民国的和平局面,所以,他认为无论能不能说服二者,都应该尝试与其进行一番开诚布公的详细约谈,好叫双方都晓得对方的政治主张,最好能够暂时达成一些共识。正是有这打算,所以会谈一开始,李汉便首先介绍了国内的政治局势:“之前国内局势糜烂,蒙国内诸君信任,汉临危受命担负起临时大总统的责任,履行过渡时期的临时元首职责,并且对内阁进行了初步改组……”
“大总统用人,完全以国事和能力为准绳,没有掺入个人好恶,我和克强都是佩服的。”
“国内诸位最关心的莫过于国会问题,有关这一点临时内阁已经有了决议,我们解决了南北的一些意见,初步确定了国会大选将在国庆节后一月开始,持续共四十天。之所以留出半年的时间,是考虑到贵党当初乃是国会第一大党,因为遭遇了几番变局,势力跟影响都有些折损,所以,为了令本次国会大选更显公平,我将自己个人的意见跟内阁诸位解释了一番,大家最终同意了留出半年的缓冲时间。一来国会大选各位各凭本事也有足够的准备时间,二来我临时内阁也有充足的时间应付当前国内的诸多乱局。汉第一次掌国家神器,有感责任重大,自然不愿为未来国会决出之新政府留下诸多麻烦问题,这半年其实也是给我留下了时间,用来应付跟洋人、跟日本之间的交涉。这一点私心也请两位先生理解……”
孙雯和黄星对视一笑,“岂会责怪大总统,当前国内局势之混乱,非总统出面而不可为。尤其东北问题,日本国内虽有一些友人在过去跟现在对我革命多有支持,但日本政府觊觎我国满蒙之心也是昭然若显。大总统自辛亥年起兵革命,至今历三载经大小百战,我在日本只是便多次听说,日人在国内最忌讳的便是总统麾下十万虎贲。听说日本国内首相新进辞职,新首相大隈重信虽说是第二次组阁,但因为根基浅薄不得海陆军喜爱,日本国内政坛混乱依旧没有终结。恐怕现在关外东北,日本也在犹豫是否退兵,大总统在这个时候需要更多的时间跟心思全力应付日本也是应该的!”
4月24日贵族院宣布重审海军拨款跟前任海军大臣提出的‘八八舰队’(八艘战列舰、八艘战列巡洋舰)计划,给了山本权兵卫致命一击,令许多支持他的海军将领态度转为冷漠;随后26日,日本大正天皇下达诏令,责令山本权兵卫尽快退位让贤。山本权兵卫至此彻底无回天之力。山本内阁倒台之后,最初曾想让西园寺公望、德川家达组阁,但遭二人拒绝,于是贵族院议员清浦奎吾便成为令人瞩目的人选。结果在组阁过程中,确定海相人选时海军方面作为条件,提出增加造舰预算的要求,贵族院无法说服在‘西门子事件’中大获其利的陆军高抬贵手,同意海军方面的新‘八四舰队’(八艘战列舰、四艘战列巡洋舰)计划,清浦束手无策,不得不放弃组阁。最终五月十日,前首相大隈重信重新出山,率领支持他的政友会获得了重新组阁的权力。
日本朝鲜总督因为绕过国内大本营私自往辽东增兵造成日本政府陷入外交不利局面的事情已经惹怒了日本国内,最主要的恐怕还是因为手握日本三分之一陆军的寺内正毅几次绕开长州藩首领山县有朋,已经令这位陆军元老感觉应该敲打他一番了。于是借大隈重信之手,将他暂时召回国内述职。这已经是个很好的信号,它表明李汉借英法德美俄奥六国联手向日本政府施压的外交策略是正确的。日本政府已经做出了妥协,相信不日,复州跟安东县的日军将重新撤回‘关东州’驻扎了。
李汉对于自己的策略还是比较满意的,不过他显然很清楚现在的日本之强大远不是他所能挑战并胜利的。他还没有做好开战的准备,所以现在,还要谨慎为先。
“能得到诸位的理解,汉十分欣慰。两位先生都是我之前辈,也是忧国忧民的贤者,下面,就由内阁诸位跟两位暂时介绍一下内阁各部的情况、国家现在面临的一些困难,以及我们未来半年内的一些施政纲领吧!内阁因为是和谈中临时选出,所以多数来自当时交战双方推荐,虽说难以代表举国民众,但多数能力都已经得到证明,维持临时内阁不存在较大的问题。子笏,你来给我们介绍一下财政情况吧!”
胡瑞霖点头起了身子,道:“现在财政部所面临的问题相当棘手,一来满清跟北洋时期的弊病不少,特别是政府整个财政收支、预决算都没有明确的立项,在经济运行层面,货币制度混乱,也是缺陷。除此外,前总统时期跟洋人之间有太多的借贷,导致今年财政仅仅还款跟前朝的赔款两项便高达四千多万。我们接管中央财政的时候,因为袁世凯时期胡乱挪用政府收入、军械采购超额,大量灰色支出,前朝皇室跟王公的补偿等等,财政已经一分钱都没有了。当然,不排除一些其他原因导致有些人在我们接管北京之前搬走了国库的所有余款。目前国内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比如军费支出、比如编练新兵、比如军械采购、比如河南赈灾跟剿匪,比如基础设施建设等等,因为目前国库无钱可用,我们只好暂时向西部储备银行跟西部自治政府暂时中转借贷了三千万元,约好将在明年财政转好时偿还。”
“我们目前的对策很简单,一方面要尽快整理今年以来的财政收支,列成报告通告内阁总理及大总统,对有腐败、贪墨行径的官员跟阁部,一律追查到底;另一方面尽快理清财政窟窿,将年内所需的各项重大支出用款数额理清;第三,重新理清并制定新的政府官员待遇并筹款发放,由于北洋政府时期收支不正常,不少官员、特别是中下级官员一直被欠薪,迫使他们不得不在别的方面打主意,如果不按时、足额发放俸禄,所谓刷新吏治纯属空话,当然必要的监督在所难免;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北洋政府时期,袁世凯曾以中央名义发行公债及银行券借记高达一千四百余万,外债更是高达3.17亿元。目前公债之多、外债之多到了惊人的地步,财政一步出错政府将陷入破产危机。我认为,应该尽快成立并确定中央银行,废除地方各省粗制滥发的各种货币,统一财政、统一赋税……”
孙雯、黄星聚精会神的听着,过去两年间袁世凯同各国借了大笔债务的事情他们是知道的,可是当准确的数据从胡瑞霖这位财政部总长口中道出来的时候,两人齐齐吸了一口冷气。3.17亿元自然是指以西部的货币为单位的总额了,这笔数额在国内足够建成四五千里的铁路,用于发展实业,完全可以为数个穷省完成工业基础建设。可惜袁世凯执政时期只致力于大权独揽,只致力于扑灭南方国民党跟西部硬碰硬,压根就没有心思关注这些。相比之而言这几年来李汉的功绩,让大家觉得气象一新,孙黄二人都曾去过西部,尤其是湖北现在建设的更是堪称国内第一工业、经济强省,两人将袁世凯拿来跟李汉一对比,深深感慨老对手输得不冤枉。
又想到这高达数亿的财政漏洞落在自己身上该如何解决,恐怕早就慌乱了手脚拆东墙补西墙,跟洋人张罗新贷款了。眼下看到李汉只是微皱眉头,均是对他的底气十分佩服。
黄星道:“兄弟乃是行伍出身,你要说兴兵打仗克强还能出卖些力气,但对于财政本来却是外行。但刚才听了胡总长的介绍,也深感问题之严重。财政是一国政府正常运作的基础。财政混乱必然造成行政混乱,目前百废待兴,正是大力整顿的时候。不过人心思定,有些钱还是需要尽力张罗的,比如到底的公债比如如数补发给地方列位缙绅,好不叫大家对中央信用产生怀疑。此外还有河南的救济、东北的军费支出,军队的整编跟南北各部的军饷,军械的更新等等……”
李汉点头同意,道:“有关财政问题,汉其实已经有了些想法,只是暂时因为牵扯众多,还在讨论之中。比如我认为可以以财政部跟国家的名义,收购部分大量持有公债的银行,然后由国家出面支付到期公债。”
他当然不是大发善心的要为袁世凯擦屁股,只不过因为由大清银行改建的‘中国银行’跟交通银行两大拥有货币发行权的银行有超过半数的股份散落在外,被地方一些立宪派所持有,除非他要强行接管,否则无论是周自齐跟梁士诒这两位幕后掌控者都没有那么爽快的便自愿交出控制权。现在通过财政部,他已经掌握了这两家银行的全部官股,现在流落在外的是约莫近五成的商股了。目前种种迹象都显示了北洋系跟交通系不会轻易将两大银行吐出来,所以,他的第一步是先断去了两大银行的货币发行权,然后以政府的名义承认袁世凯时期发行的债务,逼迫北洋跟交通系在砸锅卖铁的割肉补齐公债款还是将控制权送到他手上做出选择。
当然,这些东西他不可能如实告诉孙黄二人,自然是点到为止,专点好话说,加深两人对他的好感度。
两人果然交口称赞他的责任心,气氛越发和谐起来。
“不过吏治若是不澄清,财政上恐怕很难短时间内获得改善!”接话的是司法部总长唐绍仪,他曾在护国战争期间南下湖北亲自拜会李汉,希望能够阻挡国内两强兵戎相见,却不想李汉不但态度强硬而且局势变化的太快,袁世凯被炸死之后,并不是一心真就原因提出政坛的他最终接受了李汉的拉拢,表示愿意在未来的内阁中任一部总长。李汉考虑到其为人比较有主见不宜过度控制这一点,最终将司法部总长给了他。司法部有大权有实权,但是偏偏古来中国都是讲究法不责君,日后唐绍仪便是政治野心增加了,除非他制定的设置总统权力法案会被通过,不然很难威胁到李汉。“唐总长所言极是,地方官员跟地方财政不整顿,中央财政何谈!我提议应该建立一种制度,严惩地方官员的贪墨行径。坊间纷纷传言,政府普通职员穷困潦倒,但是县知事、州长官之流却大肆搜刮,这种现象不治理,吏治不刷新,有何面目对民众交待?西部在监督官员这一方面有经验,之前大总统在西部曾设立‘廉政公署’,几年间西部吏治得以澄清,随依旧不能确保杜绝贪墨,但已经从根本上限制了贪墨的出现,我提议,这‘廉政公署’要大胆走出西部,要在国内承担更大的责任跟义务,监督全国各省地方官员贪墨,以求早日刷新吏治!”
这一回站出来的是汤化龙,李汉暗中点头。他一早就有将廉政公署搬到中央来代为监督全国官员的意思了,他甚至中国、政府跟政客的劣根性,这个民族的丰富文化跟历史令政客们更容易倒在‘贪墨’,说句难听话,民初的现在这个国家完全可以用无官不贪来形容,除了极少数严以律己者外,政客阶层已经完全腐烂。一个政权建立之初若是不能肯定并给与‘廉政’机构重权、建立威信,最终只会沦落为另一个‘纪检部门’。
“老虎野猪都要打,狐狸猴子也要教育。”
李汉有意掀开了新政权的反贪墨风暴,但眼下国会大选在即,尤其是他手上的兵太过分散了,不宜成为众怒得罪了整个官僚集团,所以,廉政公署现在可以搬到中央,甚至挂在他的总统府名下工作,但是现在却不宜将他在西部的全部反腐倡廉的措施直接照搬过来。不过饶是如此,他仍制定了严格的规定,正好趁机献给孙黄二人透露一些,也免得等他公布开来,被两人以为是用来对付他们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