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展获比起刚来的时候，体重整整减少了四十斤，整个人已经瘦成一副骨架了，连气质都变得阴沉沉的，经常神思恍惚，偶尔还会失手打人，有时候却又好几天都不说一句话。

刘叔去喊他的时候，孟展获正在盯着期刊的内容看，眼神狂热，沉寂阴冷的面容也仿佛突然有了生机——这是研究所的固定学习资料，药剂师学会的每一篇新的论文，都会在发表后，立刻发送到每个研究人员手中。

“纪少。”刘叔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无视了身后突然阴笑一声的孟展获。

“进来。”

刘叔推门进去，仍是黑黢黢的没有开灯。刘叔心里默默吐槽，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养成的坏毛病，还是习惯了做地鼠，经常都不开灯，就这么待着。

不过，刘叔拽着孟展获进来之后，纪嘉辰反而让人开了灯，从床上坐了起来，打开了西面墙上的虚拟屏幕，正巧是新一期期刊的内容，安阳带父亲整理发表的那篇论文。

“都看过了？”

刘叔点点头：“看了，跟咱们预先的猜想差不多。”

孟展获直愣愣地盯着屏幕上的每一行字，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站在那里像根柱子似的，一动也不动，眼神里只剩狂热。

纪嘉辰看着他，走了过去，揽住了他的肩膀：“很诱人是吧？如果彻底掌握了这项技术，不论是我母亲，还是你妻子，她们，说不定都能够再次活过来了。”

孟展获并没有理会他，依然只是站在那里木呆呆直愣愣地看着论文的内容，甚至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触摸。

纪嘉辰的目光很快从屏幕转移到了他的手背上，那本来是一双十分好看的手，手指修长，肤色莹白，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骨节分明，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但是现在，那双手几度受伤，而且被腐蚀性溶剂沾染过多次，皮肤被侵蚀过后还没来得及完全修复又被第二次侵蚀，早已经溃烂得不成样子。再加上这段时间他突然暴瘦，手背上的青筋凸出，更加显得丑陋。

纪嘉辰没来由得心里一阵愉悦，也不计较他的沉默了，又说：“我带你去第三属星啊，那里是安夺宪的家乡，从出生到意外去世，他四十多年的人生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时间都是在那里度过的，说不定，可以找到更多的真相呢。”

“怎么样？想不想去？”

孟展获立刻就转过头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嘴唇微微蠕动：“去。”

“好，那就准备准备，今晚咱们就出发。”纪嘉辰愉悦地笑了起来，又打了个响指，“阿六，去帮忙给孟教授收拾一下必备的物品。”

角落里的暗影立刻应了一声，跟着孟展获一起走出了房间。

纪嘉辰这才看向刘叔，眯了眯眼：“当时我们派出去了四个人，潜伏了大半年，都跟我说，安夺宪的天赋，不如他的好朋友李震焕，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刘叔语塞，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道：“这事儿我真不清楚。而且，当时两个人的资料您都是看过的，不论是从论文的质量上，还是两个人从小到大的成绩，都明显是李震焕更好一些。更何况，李震焕不过在这里呆了几个月，他只是死的早，并不代表没有价值。”

纪嘉辰冷笑了一声，倒也没有继续责难他，转头又换了一个话题：“李震焕，我记得他当时有个女儿来着，现在还能找到吗？”

刘叔连忙应道：“能，叫安可。我们一直关注着呢，李震焕假死进入研究所之后，那个女孩儿就被安夺宪收养了。”

这个消息可以说是相当令人意外了！

纪嘉辰顿时无声地笑了起来：“连老天爷都在帮我呢。”

这天傍晚，万俟知轩也突然得知了一个消息：安可的父亲并不是意外去世的，那场事故中，死的人只有她母亲，她父亲那具尸体是假的，而且，在被销毁的“基因计划”实验室的众多血样检测中，找到了属于安可父亲的血液。

万俟知轩立刻匆匆赶往了检测中心，负责这件事的肖部长正在等他，一见面，也没有废话，肖部长将整理出来的资料递给他，然后又简单告知他：“……我们跟安可的血样进行了基因对比，绝对是她的父亲李震焕没错儿。不过，从现场采集到的样品以及您之前提供过来的实验记录来看，他已经死了，他在这个实验室，呆了大约半年的时间。”

万俟知轩沉思了片刻，又说：“李震焕的个人资料，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如果非要说，那就是，他不仅是安夺宪的好友，两人也是合作伙伴，不论是研究上还是学习事业上，好多篇论文都是两人共同完成的。只不过，署名的时候，主研究人都是写的李震焕，而安夺宪只在参与者一栏留了名。”

万俟知轩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说，安夺宪将研究成果让给了他？”

肖部长笑笑：“这事儿就不好说了，您不妨问问安阳小姐？那几年，他们家是否有缺钱，或是急需别的什么东西。”

万俟知轩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的确，按照现在的情报资料来看，安夺宪的天赋，并不是偶然，他的确是人中之龙，天赋异禀，但是也没道理，辛辛苦苦将自己的劳动成果送给别人。

“这个消息很重要，也很及时，辛苦你们了。”万俟知轩抬起头来，看向肖部长，“若是有别的信息，随时联系我。”

肖部长点点头：“其实您也没必要每次都跑来，我派人去送或者传输过去也是一样的。”

万俟知轩应了一声：“我知道，我这次来，还有一个目的。”

肖部长立刻明白过来：“是关于‘不死’这个能力吗？”

万俟知轩点点头：“怎么样？有进展吗？”

肖部长语气略微有些沉重，抬起眼看向他，叹了口气，回道：“残次品。”

“怎么说？”意料之中的结果，万俟知轩并不觉得意外，要不然，江凌的存在，也不会显得那么稀奇且贵重了。

“我们试着还原了所需要的部分药剂，发现，对于正常体质的人而言，这些药剂一旦被吸收，就会出现快速溶血症状，无法救得回来。”肖部长带着他进了实验室，最外间有一个箱子，他推了出来，打开，里面都是废掉的仿生物体，“这是最近一周的失败样品，我们从血型方面进行了各种验证，至今未能成功。”

万俟知轩也蹲下身，看到箱子里因为溶血症死掉的各式各样的仿生物体，随便拿起一个来，认真观察了一通，在死亡之前，药剂已经将它的内脏腐蚀掉三分之一了，空荡荡的肚子，看上去格外恐怖。

看他将仿生体又扔回了箱子里头，肖部长才又问道：“您还想进去看看吗？”

万俟知轩摇摇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这样吧，辛苦你们继续试验。”

等到纪嘉辰的事情解决以后，江凌的隐患没有那么大了，或许，可以直接取用他的血液，来进行化验分析，到时候，应该就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而且，这事儿本身也不是特别重要。万俟知轩并没有想着能够制造出第二个江凌，更大的目的，是想让生命实验室的人了解更多的内幕和详情，好将“基因计划”的恶名发散出去，这样，他处置起来也更加轻松一些。

肖部长也立刻跟着站了起来，送他走到门口：“您这就要走了吗？”

万俟知轩点点头：“这些我也不太懂，帮不上什么忙，就先去做我自己该做的事情吧。”

“您过谦了。”肖部长笑笑，也不再多说什么，目送他上了飞艇，自己也转身再次进了实验室。

万俟知轩并没有回家，跟纪嘉晔会面之后，就转乘了私人飞船，起航之后，才告诉安阳：“我出门一趟，大概三至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