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张巧嘴”屠娘子点了点她, 笑言“先头见你, 害羞得不敢说话,如今可不得了了, 好听的话儿张口就来”
同一屋的郁桂舟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要不怎么说销售是最锻炼人的呢?谢小姑娘从前别说说话了,就是看人都不敢,现在可是一套一套的,整个人在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时候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哪有,屠婶说笑了”那头,谢荣闻言有些羞怯,在书房窗户下边, 三个娇小的女娃悄悄蹲着, 竖起耳朵听起了里边的动静。
丁四和丁五原就是好奇,只有丁大听得最是仔细,并没有像两个妹妹一般听这些寒暄时露出几分不耐。
直到“行, 今儿就这样, 我得赶回去, 喏,这是三百文, 小娘子收好”
接着铜板碰撞声,伴随的还有她那表嫂的声音“那就不留屠婶了,下次过来多聊会儿”
“那肯定的,天不早了,我就出门了, 你们别送,我自己走就行”
里边又像是嘀咕了两句,最后谢荣还是送了人出门,丁家几位姑娘心思全都没放在这些旁支末微上,心神都被那三百个大钱震慌了心神。
那可是三百个大钱啊,说几句话就挣了,都抵得上她们家亲爹出门做工一个来月的工钱了。几个女孩相视一眼,都有些茫然,突然,一道责问在耳旁响起“你们蹲哪儿做啥?”
丁大浑身抖了一下,顺着一瞧,原是她姑姑丁氏站在堂屋外头面色不善的看着她们。
做了坏事的几个都有些不好意思,磨磨蹭蹭的走了过去,挨了丁氏一顿训“都老大不小的了,姑娘家家的还跑到窗户外头偷听,被别人知道了不得把你们说歪了嘴,看你们以后咋个找婆家,还想不想嫁人了,也不知道嫂子们咋教的,我看了都脸红!”
她这番话丁大听了格外难受,觉得这番话都是冲她来的,姑姑家那小媳妇不过跟她一般大的年纪,而她还没开始说亲呢,这不是说她嫁不出去吗?
丁大燥红了脸,又无法反驳,她确实跟下头的妹妹们一起做了丑事,可要不是去偷听了,姑姑家还不得一直瞒下去啊?
瞒啥?自然是有钱人还非装穷!
奶奶和爹都说郁家穷得很,要不然也不会顿顿清汤寡水的招呼他们了,娘虽然不认同,但也拿不出证据。
现在可不就证明了,她娘说的才是实话吗?
于是,丁大心里头也燃起了怒火,等她娘丁大嫂一出来,就瘪着嘴委屈起来。
“她小姑,就几个娃娃,她们能懂啥,你也别骂了,回头我和弟妹们会好生说说的”
丁大嫂尴尬的把人提走,觉着难堪得紧,小姑也是,这种事不好生捂着,她还吼出来干啥?
等门一关,丁大嫂就白了丁大一眼“说说,你们几个听到了啥?”
丁大不敢瞒,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丁大嫂听完,满脸复杂,最后脸一摆,怒道“好你个丁春花,明明手头还有钱就这样招待亲爹娘和哥哥嫂子”她交代丁大“你莫要在弄幺蛾子,我找你奶奶去”
丁母就是丁家的王牌,丁氏打小就爱听她的话。丁大嫂添油加醋一通在丁母跟前捅了出来,惹得丁母也是闻言大怒。
她怒的,是这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跟她已经不是一条心了!
“花儿啊,这样对爹娘是不孝啊”最后,丁母给总结了一下。
“就是,就是”丁大嫂跟着附和,还没等她在添点火,丁二嫂和丁三嫂也推了门进来,走路带风,脚下生花的,径直吼了出来“娘,你不知道,这小姑家真是藏得太深了,要不是别人提起,咋们还被蒙在鼓里呢?”
丁母挑起了眉“啥事啊?”
丁三嫂风风火火的抢了先,倒竹筒似的说了出来“这十里八村都知道郁家是卖面膏的,一盒面膏就几十个大钱,好多人买呢,有钱得很!”
有钱还给他们住破屋子,吃清汤,吃高粱饭,郁家要脸不?
“面膏?”丁母喃喃的叨唠“啥面膏这般值钱,方才老大媳妇还说有人上门给了舟哥媳妇三百个大钱呢?”
“三百?”
“三百?”
丁二嫂两个惊呼出声。
到了傍晚,一家人吃饭时,丁母不经意的说了句“川啊,花啊,老婆子想了想,你们家过得懒懒散散的,我走了也不放心,已经跟你爹商量好了,再留下来帮衬一段日子”
郁川点点头。下午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就丁家人这性子不图谋点啥他自个都不信,只是该说的得摆在台面上“多谢岳母,只是咋家比不得丁家,粗茶淡饭惯了,还请岳母大人别计较才是”
不就是想贪郁家的钱吗?不就是知道郁家有进项了吗?他让这些人如愿以偿,只是别指望他拿一个子出来。
丁母皱起眉,不满这个女婿这扣扣索索的。她留下来不就是想在郁家吃香的喝辣的?
竟然还拿这些东西打发她这个长辈?
“瞧他姑父说的,你家啥情况大伙都知道,就这些也不过是想吃个新鲜罢了”丁大嫂在桌上几盆汤汤水水里不屑的抬了眼,暗示他,丁家人都知道他家的底细了,别装了。
郁川当没听懂,脸一撇,不咸不淡的对带着怒的几个大舅子道“我知道丁家也忙,家里又只有几个年幼的侄儿侄女守着,哥哥们不放心也是应该的,我就不留了,大伙明日早着走,估摸着午时就到大古了”
合着这是赶他们走呢?丁家几个大爷们瞬间脸色就难看了。原本还打算在郁家多待几日呢,顺便再找了机会套套郁家挣钱的法子,如今看来是不成了。
“是这个理”丁氏擦了擦嘴,碗一搁,把丁家几个嫂子未说出口的话打断“嫂子们也送爹娘来了这些日子了,丁家村又没个大的在家,当家的和我自然不留,再则我家大儿明年也要下场了,如今和老大媳妇一直挤在书房也不像样子,等侄儿侄女们走后,我就让他们搬出来,安安心心的读书,来年给郁家考个秀才”
读书是大事,别的都得往后靠,丁氏用这个理由赶他们走,没人能说句不好的话。
再则,这走亲串门子,哪有一直住在出嫁的闺女家的?不是徒惹别人笑话吗?
丁老汉和丁母也犯了难,没料到郁川和丁氏一唱一和的就把人都赶走了,留个老的在这儿,又没帮手又没个出主意的,哪能把郁家的盘到自家碗里?
思考了半晌后,丁母在夜深时把丁氏唤进了正屋。
“春花啊,你也别怪娘当年狠心,娘也是没法子,但凡家里有个进项也不至于的”丁母抹了抹泪,拉着丁氏的手半是喟叹半是后悔。
她两鬓黑发中掺杂了几缕白丝,脸上已经到处都是褶子了,一道一道的把这个曾经水嫩的妇人折磨得郁郁苍苍。
丁氏反手握着满手茧的手,心里也有些难受“娘,你别说了,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