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荣在众目睽睽之下,脸色有些发白,嘴唇轻抿着“不是这般……”
“行了,这是审问犯人呀?”郁桂舟哪见得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如此,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对丁云这个挑拨离间的厉声喝问“这是我郁家,表妹的手是不是伸得长了些,谁给你胆子让你责问你嫂子了,我何时归家自然是我的事,由得你说三道四的!你这样嘴上没把门的安心让郁家鸡飞狗跳是吧?”
“表哥,我这是为你好”丁云十分委屈。
“好个屁”她还委屈上了?要脸不“只要表妹别无事生非的就好,既然要做客就得有做客的样子,安安分分的,表妹说是不是?”
郁桂舟都把话说到这份上,都差不多明示她不要打鬼主意,小住一段时间就回家找妈去,若是要出幺蛾子,他也不会客气了。
丁云没接这茬,只对丁氏撒娇“姑姑,你看看表哥麻”
郁桂舟长叹一声,就知道,这番话白说了,人家丁大姑娘压根就不领情。
丁氏安慰了丁云两句,颇有些复杂的看了郁桂舟二人一眼,没在揪着不放,只道“快些进来吧,大晚上的”
就只字不提了。看得丁云心里都快急死了,这姑姑是咋会事,靶子都递到跟前了居然就没后续了,平日里看着不是挺威风的吗?
你倒是拿出当家主母的威严来啊!
丁母悄悄捅了捅丁云,示意她别在上蹿下跳了,她的闺女她清楚,丁氏不是个息事宁人的人,突然之间熄了火肯定是有文章的,反正以后机会多的是,还怕挤不走谢家那小姑娘?
丁云嘟了嘴,压下心里的不满,跟着进了堂屋,等众人吃了饭,郁桂舟把郁当家叫走后,没了外人,丁云也不怕被人听见,不满的说道“奶,你为何不让我在跟姑姑挑几句,本来姑姑火气就上来了,趁此机会让姑姑教训教训她不是更好?”
丁母没好气的白了一眼“那场上的弯弯绕绕你没瞧见?”
丁云是真没瞧见,理直气壮的委屈上了“啥弯弯绕绕我咋知,反正这当婆婆的压着媳妇不是天经地义?”
就如他们丁家,她娘和几个婶子平日里闹得再凶,被丁母一压,谁也翻不起大浪。
不说别的,当婆婆的可是有权让儿子休妻的。这女人谁不怕这个,没人愿意当弃妇,出了门子,天大地大的怎能过下去?
“看着不像”丁母虽然看不见丁氏的表情,但离得近,丁氏那瞬间身子的僵硬还是感觉到了,想来她闺女也是在衡量要不要计较罢了。
“奶,你最有脑子了,还得你亲自出马”丁云拉着丁母一桶撒娇,被惯了迷魂汤的丁母很快就败下阵来,满口答应了,只末了拍拍她道“你先听着你表哥的话,咋们不动手,等我理清了你姑姑的态度再说”
丁云虽然不满意,但也知道,目前这样却是最合适的。
另一头,郁桂舟把郁当家带到了书房,父子两落座后,郁桂舟把今日诗会的事一一说了,等说到那出现的举人老爷姓郁,叫郁言,字明之时,郁当家罕见的瞪大了双眼。
郁桂舟一见,知道郁言说的没错,至少他和郁当家绝对是熟人。
“事后我在那狄掌柜的住处见到了他,这位郁举人说我应唤他一声五叔”郁当家失魂落魄的看着郁桂舟的嘴一开一合,伴随着这些突然出现的人,从前的一幕幕又浮现在脑海里,犹如昨日“他问了我如今读到了何处,最后,他还说了一个消息”
“啥消息?”郁当家问。
郁桂舟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他说我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两个姐姐如今都嫁人了,只是日子过得不甚满意”
郁川一下站了起来,着急的追问“那桑儿呢?”
郁桂舟眼眸闪了闪“他过得还行”
在古代吗,男子总是要比女子的境地要好上许多。
“总算有消息了,总算还活着”
郁桂舟目瞪口呆的看着墙角的身影,他猜过郁当家听到消息激动,会高兴,但没想到他会走到角落去独子哭泣。
都说男子有泪不轻弹……
这当爹的哭得稀里哗啦,当儿子的总不能干看着,只能走到上边,当个知心儿子“爹,你别哭了,这不是好消息吗?”
不是应该给他科普科普,那姐姐弟弟是从哪来的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爹失态了”郁当家难以收场,拉着郁桂舟的手臂不停跟他念叨“老大啊,是爹对不起他们啊,你祖父祖母,你两个姐姐和才四岁的弟弟,就那样给走散了,八年了啊,我连想都不敢想”
谁说不是呢,古代交通不发达,这一出走,一失散,或许就是一辈子的事。
他把郁当家扶起来坐下,开门让谢荣端了热水过来。水一来,他给拧了一帕递了过去“爹,你给我说说当年都发生了啥吧?”
或许是发泄过后,郁当家心里难得的轻松了不少,还有几分在儿子面前丢脸的不好意思,叹道“你想知道,那爹就告诉你”
郁家祖籍在淮阳,是当地安平镇的大户,郁家共有三房人,分别是他们二房留守祖籍,大房在国都为官,三房在淮南开书院。
郁川那一辈,二房只他一个,大房有三子两女,三房有两子两女,那郁言行五,所以郁桂舟叫他五叔没错。
八年前,在江南那边出了一起贩卖私盐案,奉命的巡抚顺腾摸瓜,跟网鱼似的从江南一路摸到了上淮城,主谋陈王先是把一些小卒子抛出来惹人视线,这些抛出来的小卒子当中,就包含了当时官拜从五品官的大房一家。
郁家大房卷入了私盐案,二房、三房也带走了几人去提审,最后证据确凿,判了个流放千里,家族子弟三族内不得为官,在流放路上,恰好听闻皇后产子,凤鸣九天,祥瑞之象让魏君大手一挥,免了这些小卒子的罪责,改为没收其财产,撵出上淮作罢。
郁家人听到消息后自然是万分高兴,二房都打算好了去丁氏家乡落户,哪曾想,在进入渝州境内山处,遇到了土匪打劫富户,下人随从们四散逃逸,把二房一家给冲散了。
没多久,郁桂舟生了一场大病,彻底把那段不好的日子给忘光了。
“所以,就因为淋了一场雨,我才不记得祖父祖母和姐姐、弟弟了?”郁桂舟恍然大悟,难怪之前他一直觉得怪异得很。原身在郁家搬来谢家村时也不算小了,记不住事就算了,连自己的亲人都认不得?
这是要搞事啊,六亲不认吗?
不过这一比较之下,他还算运气好了,像郁家二房这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看得起伏跌宕,目瞪口呆的。
“是啊,你烧了脑子,要不是及时找了大夫,恐怕连你也要……”犹记得当时,他们两口子真是走投无路了,老大又周身滚烫,一直昏迷不醒的,周围连人家也没有,郁当家想起当时的场景就止不住感叹,而且不止背上的儿子在生死间徘徊,更有那失散的父母儿女也在时不时挠他的心,让他整日整夜的合不上眼,从前那些日子,那些觉得都撑不下去的日子,一晃,也是好几年过去了。
“对了,你五叔有没有说你祖父祖母在何地?”
郁桂舟摇头,他那便宜五叔可不像要跟他和睦相处的样子,否则也不会当着人就下他面儿了,就连说起郁川,那也是不屑、鄙视,他们父子差点没被郁言给挤兑到天边去,哪还会跟他说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