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浩点点头道:“家里人还指不定多着急呢,不如先回去一趟,免得他们担心。”
“也对,反正你现在也不用考后面的复试了。”楚毅赞同地道:“只是离府试还有些时日,你这是准备要在家里温书?”
闻言,顾云浩不由蹙了蹙眉,倒有些犹豫起来。
“我回去几天,等县试结束了,再回塾里来罢。”思量了片刻,顾云浩作出决定道。
“我也正想这么劝你呢,到时候咱们一起温书才好。”楚毅亦是点头称好。
两人正议论着,就见塾里的门子前来,说是有人来找,顾云浩自是跟着门子一路出去。
原来是顾长荣跟顾云涛父子两个,说是来寻他一起回青坪村。
“小浩,你已经中了案首,是不用继续考下一场的了吧?”
顾长荣还是颇为高兴地道:“快些去收拾东西,咱们今天赶回村里,告诉你爷爷,也让他老人家欢喜欢喜。”
见他催的急,顾云浩也不多作逗留,去后堂辞过了梁成业,便背上书箱跟着顾长荣父子一起出了城。
因是农闲时候,村里的吴老头也赶着自家的牛车,在村子跟县城之间来回拉货载人赚钱。
“顾官人,这是要准备回村去啊?”
此时西城门口,聚集了不少来城里打短工的村民,因着大多都是来自青坪村以及附近的几个村子,也都认识顾长荣,言语之间还颇为客气。
这也可以理解,要知道顾长荣可是在县衙当差,虽然只是个没有编制的杂役,但对于这些寻常的农户百姓而言,已经算很了不得了。
在他们看来,在县衙当差的那都是官,所以一口一个“顾官人”喊得是顺溜极了。
大家伙喊得顺溜,顾长荣听着也舒坦,只见他笑着跟众人打过了招呼,便找吴老头说要坐车回村之事。
因此时天色尚早,并不是吴老头赶车回村的时候,顾长荣便豪气的拿了二十文钱,直接塞给了吴老头,让他立即赶车回去。
坐车的自然是顾云浩跟顾云涛,而顾长荣则跟吴老头边走边聊天。
“我们家小浩考中了县试,还是头名嘞,这不才急急赶回去嘛,不然谁会为了赶这点时间,给你足足二十文钱哟。”
“啥?你不知道头名?那可是咱们县读书人里的第一名,这次考试有五六千人呢……”
“那可不是,咱们家小浩自小就聪明,那一年我娘带小浩到大觉寺烧香,那主持见着他就说……”
顾长荣一脸兴奋地跟吴老头炫耀夸赞自己的侄子。
听着他的话越说越离谱,顾云浩也不好出言打断,只得尴尬地偏过了头。
“浩弟,你的书箱要倒了,注意着些。”
一直不言语的顾云涛突然开口提醒道。
闻言,顾云浩回头一看,果然见放在背后的书箱歪到了一边。
“多谢大哥提醒。”
伸手将书箱拉过来放好,顾云浩笑着跟顾云涛道谢。
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又陷入了沉默。
顾云浩只觉得这样的气氛格外闷人,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出言说道:“大哥,今次没考好,再好生准备一年,下次必然就能中了。”
“怎么?担心我想不开啊?”
顾云涛的语气中带了几分调笑之意,但面上又看不出什么喜怒。
“世上的事情本就没有那么简单,科考若是容易,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到两鬓斑白还出入考场应试了,大哥你读书这么些年,自是应当明白其中道理才是,我不信你会因一次未中就失魂落魄的想不开,又何来担心之说?”
看着顾云涛的双目,顾云浩淡淡一笑,开口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他不擅于安慰人,也不习惯陪着人一起郁闷,不若将话说开了的好。
而且这县试才只是科考路上的第一关,要想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就要做好落榜的准备。
如果因着一次没考中,就志气消沉,郁结在怀的话,那今后可又怎么再参加考试呢?
顾云涛不是个小孩子,他已经年满十七了,还念了十二年的书,顾云浩不相信他连这道坎都过不去。
“既然你知我不会想不开,又何必作出先前那样的担心犹豫之态呢?”
听了顾云浩的话,顾云涛面带笑意地揶揄道。
“我是……”
“我知你还是担心我的。咱们是兄弟,从小又一起长大,我又怎么会不了解你呢。”
顾云浩话还未出口,便又被顾云涛打断道:“小浩,我跟你说句实话,其实我并不是难过,而是心里有些不甘和懊恼。”
说到这里,顾云涛叹了口气,解释道:“私塾里的季考,我虽然不算出众,但也都是排在前面,因而自以为县试于我不过是囊中取物,现在看来,是我小看了县试,也太高看自己了,看来今后得更加努力才行。”
听了这话,顾云浩也不由神色一怔,随即重新审视看待自己这个堂兄。
虽然这些年他们分开了在念书,节庆日子里见着了,也察觉得到这个堂兄言谈行事有些变化。
但在他的印象中,顾云涛仍然是幼时那个被娇宠的有些过了头的霸道小子。
而今天,顾云浩才恍然发现,原来这个堂兄已经不复是当年争强好胜的孩童,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也渐渐地成熟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