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眼下杜允文等人是决意要拿下梁如海。
而元化帝跟季铭两人虽然想要保住梁如海,却又是抵不住杜允文等人的压力,遂将此事推到了他的面前。
孙惟德深吸一口气,只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原本他就是想要避开这场风波的,这段时间以来,他与杜允文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现在看来却还是避不开。
看了一眼御座之上的元化帝,孙惟德定了定神。
读书多年,深受忠君仁义思想影响的他,总归还是做不出逼迫君王之事。
“陛下,以微臣所见,不论此事是真是假,那梁如海毕竟乃是正二品大员,是一方巡抚,实在不可轻率处置。”
孙惟德此言一出,众人自是面色各异。
杜允文不由皱了皱眉,神色凌然地看了过去。
而一心维护梁如海的季铭,却是明显的松了口气。
看着季铭双目似带希冀地看着自己,孙惟德只觉心中升起一股烦腻之感。
这个季铭,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从新政一开始,便想着要拉自己下水,图谋他的右相之位倒还罢了。甚至还与吏部邓仕建勾连起来,坑害他门下看重的弟子。
即使后面在徐景之事上给了这季铭一个教训,但好似这人就是不学乖一般,总是死盯着自己不放。
眼下杜允文等人势大,新政官员接二连三倒下,他季铭地位不稳了,却是又特意将当初新政细则拟定之事传扬出来,又想借着孙惟德跟顾云浩两人转移分担杜允文等人带来的压力。
孙惟德并不是一个大度宽和之人。
不论是季铭谋取右相之位,还是坑害顾云浩,他都是记得清清楚楚,只不过是为了大局,方才不作计较罢了。
然而眼下即便是想要出言相帮梁如海,一则是此乃元化帝的心之所向,二则是想看看新政之事还有没有什么转机,三则乃是因为他也知晓梁如海为官并没有什么大毛病。
反正原因虽多,但绝非是因看着他季铭的面子。
但此时看着季铭投来的目光,孙惟德还是心中憋闷的很。
深吸一口气,孙惟德甩去脑中的烦闷,缓缓说道:“不若由内阁传书与湘省,令那梁如海回京述职,待他回京之后再议,毕竟好歹乃是一方大员,遇着这样的事情,总该给他一个辩白的机会。”
这其实已经是在为梁如海说话了。
见着今日孙惟德这般,杜允文神色一凌,不由看向身侧的陶明哲。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若是还留下季铭跟梁如海等人,说不准待元化帝缓过这会的压力,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除掉季铭了。
杜允文并不是一个冲动之人,即便是近段时间这般逼迫元化帝处置新政官员,其实于他而言,并非仅仅是因为新政之事。
终其缘由,不过是因着他已经见罪于元化帝,与其坐以待毙,等着元化帝新政之后对付他,还不如主动出击,除去元化帝身边信任之人。
此番跟那些勋贵世家们一起反对新政,其实于他而言,最主要的还是为了掌控朝局。
既然元化帝对他不满已久,那么他也没必要跟这个年轻的小皇帝客气。
什么帝王,什么天子,说到底不过跟他一样是个爹生养娘的凡人罢了。
若是身边没了可用之人,大权旁落的话,即便是皇帝那又如何!
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自从掀起这场风波之时,杜允文便想好了要放开手一搏。
若是胜了,那么元化帝从此便大权旁落,而他杜允文便是整个华朝当之无愧的权相!
到那时,他萧穆言听话倒还罢了,若是不听话,他也不介意换一个听话点的小皇帝。
当然,若是败了,也不过是早几年被元化帝处置罢了。
杜允文心知已经走上了这条路,便没有别的路可走,故而对他而言,必须要先除掉梁如海跟季铭。
至于孙惟德……那自然也是留不得的!不过是当下不好去动罢了。
杜允文这些日子一直颇给孙惟德面子,原本他也以为这个右相是真的准备独善其身,但现在却是又为梁如海说话……
皱了皱眉,杜允文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陶明哲和杨海生,微微点了点头。
得到杜允文的示意,杨海生目色一亮,当下便出列,向着元化帝恭敬一礼,正色道:“陛下,微臣又是请奏。”
“讲。”元化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
闻言,杨海生自袖中拿出一奏折,双手捧着上前两步,跪下回奏道:“刑部前些日子审查户部官员之事,却是无意间查出了季铭季阁老贪墨之事,且在新政一事中,季阁老监守自盗,令户部越省清吏司为其隐瞒田产十数万亩。”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季铭那可是户部尚书,且还掌管着工部,又是新政的总裁,是元化帝最为信任之人。
然而就在他自己负责的新政之事上,却是没想到季铭会作出这样的事?
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若是天下人知道了此事,又怎么会信服这样的人来主持新政?
季铭显然也是惊住了,当下便急急辩驳道:“陛下,微臣冤枉!杨尚书所言纯属诬陷,还望陛下明察。臣乃新政总裁,得皇上信任准臣主持税改之事,又岂会作出这样瞒报田地的糊涂之事来。”
这个时候,却见杨海生将那奏折递交给了许斌,已经呈交到元化帝面前。
元化帝冷冷地扫了一眼殿下的众人,一言不发地打开奏折翻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