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乃是刑部左侍郎, 因着好歹乃是正三品大员,在杜允文面前也算说的上来话,便直言说道。
其余的低阶一点的官员不敢多言,但此话也是说出了他们的心声,便竖着耳朵仔细听着。
杜允文扫了众人一眼,随即却是看向了在另一侧的季铭。
此刻季铭的身侧也聚集了好些工部跟户部的官员。
但今□□堂之上局势骤变,甚至刑部开始在弹劾他,季铭现在也是心乱如麻,顾不得杜允文,直接向身侧的钱卓然道:“走,且先回户部再说。”
“好。”钱卓然亦是一脸肃色地点了点头。
看着季铭跟钱卓然两人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离开,杜允文不由眯了眯眼。
“杜兄。”
这时,却又听闻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杜允文转头看去,却是见着说话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比他地位还要稍高一点的右相孙惟德。
“孙相有何吩咐?”
对着孙惟德,杜允文虽然不敢肆意张狂,但也是没有什么太好的脸色。
毕竟在方才的朝会时,他们弹劾湘省梁如海,这孙惟德明里暗里却是在帮着梁如海说话。
要知道眼下他们与季铭斗得厉害,之前也从未得罪过孙惟德,即便那季铭几次三番的想要将孙惟德拉下水,但他们始终还是没有为难过这位右相门下那位弟子顾云浩。
否则,不论是因着殿试的那篇文章,还是后面的新政细则,那顾云浩都是留不得的!
看着孙惟德的面子,他才没有与那顾云浩一般见识,结果现在倒好,这孙惟德却是又帮着季铭去保梁如海。
一想到方才之事,杜允文便一肚子的火。
孙惟德自然也是猜到了杜允文心中不悦,但他却并不是很在意。
即便他杜允文气闷难当,但眼下也不会冒然跟自己过不去。
要知道即便是他杜允文现在勾连了陶明哲,在朝中算得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也决计不愿此刻便跟孙惟德撕破脸。
既然晓得杜允文眼下还有些顾忌自己,那么孙惟德自然不会跟他客气。
就算是惹着他杜允文生气了,那又有什么关系,杜允文好歹是左相,在官场这么多年,是断然不会因着一时意气而破坏大局的。
因此,在孙惟德看来,只要自己达到目的便好,杜允文生气不生气、愤闷不愤闷,丝毫不重要,反正生气伤的又是人家左相自己的身体,他又何必操心。
此刻,见着杜允文那一脸的不耐之色,孙惟德更是面色温和了几分,笑道:“杜兄,方才杨大人所奏季大人一事,在下却是有一些疑惑。”
这话一说,杜允文不由目色一闪,心中的怒意更是添了两分。
孙惟德这个老祸害,还真是个搅屎棍!
刚刚才在这殿上保梁如海,难道现在又想插手弹劾季铭之事?
想到这里,杜允文瞬间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么,右相什么时候又跟季铭有交情了?”
看着孙惟德那一脸的笑意,杜允文只觉得异常碍眼,怎么看怎么膈应。
这个老不死的狐狸!
杜允文心中暗暗骂道。
显然,他已经忘了,他其实还要比孙惟德年长上两岁。
孙惟德丝毫不在意杜允文那一脸的不耐和语气中的尖刻之意,反而是在同多年好友聊家常一般的笑了起来,说道:“杜兄哪里的话,若是论交情,咱们两人当年一同高中进士,而后又同在翰林院为庶吉士,后面虽然分派到地方为政,但回京之后也时常有些来往。”
“就是入阁,咱们也是前后脚,这般交情哪里是那季铭比的上的。”
孙惟德含笑抚了抚自己花白的胡须:“杜兄,这些年来,我在内阁亦是没有与你为难,便是念着这一份交情的缘故。”
听了这话,杜允文差点没骂出声来。
这个孙惟德!
年轻的时候就是个令人厌烦的,现在越老越是讨厌了!
当初他与孙惟德一同高中,本来同科之间不少官员都相处的不错,寻常也都是互相关照。
但自从入朝之后,杜允文便发现这孙惟德看似一个温和君子的模样,但实际最是有心机城府,不仅为人虚伪,更是经常笑眯眯地坑人。
这么多年来,他们一个为左相,一个为右相,虽然因着孙惟德颇擅权术,很少明面上与他相争,但私底下两人也是经常互相使绊子。
杜允文是一个典型的强硬派,而孙惟德却是擅于怀柔。
即便是两人同在内阁,又都成为朝中权相,但孙惟德却又在名位上稍稍压了杜允文一头。
因此,这些年来,杜允文其实明里暗里没在孙惟德手上吃亏。
眼下,杜允文看着孙惟德这个老不要脸的居然来跟他论交情,心里更是憋屈的紧,但也只得稳住情绪,忍住没当场骂出声来,说道:“孙相有何事不如直言吧。”
杜允文的语气不太好,面色也自然跟温和挨不上边。
“我说允文兄啊。”
孙惟德却似没有发现一般,甚至直接从‘杜兄’变成了‘允文兄’,脸上的笑意也一丝未减,说道:“你可别忘了,这些年我可是没有坑害你吧,你也是别乱打我门下人的主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