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许斌应了一声, 便立即引着暖阁内的宫女内宦们退了出去。
顾云浩心中疑惑不已, 但俯身在地, 却是只看到宫人们自他身边走过时摆动的衣裳下摆。
一时间, 宫人们全数退了出去,只余下萧穆言跟顾云浩君臣二人。
“顾云浩,你可知罪。”
这时,元化帝清冷的声音却复又响起。
顾云浩心中一紧,开始思索自己所为之事,当下便猜到了是去大理寺探望季航之事被元化帝所知,故而眼珠一转,却是假意否认道:“微臣不知,还望陛下明示。”
为人君者,大多喜欢那种掌控全局的成就感。
作为臣属,最忌讳的便是在君主面前自作聪明,处处显摆自己的能力。
“哼,还跟朕装糊涂,前日夜里,你到底在哪里!”元化帝的声音中似带着几分怒意。
闻言,顾云浩忙将头垂得更低了,当下连连请罪道:“陛下息怒,臣万死,前日确实连夜去往了大理寺地牢。”
此言一出,元化帝却是久久不言。
“起来吧。”
隔了许久,元化帝方才叹了口气,让顾云浩起身。
“季航他现在如何了?”想了想,元化帝还是问了出来。
听了这话,顾云浩心知他料想的不错,元化帝果然对季家还是有愧疚之心。
虽然心中暗喜,但顾云浩却知元化帝应该并不愿意这样被臣子算计,故而面色仍是丝毫不显,只简单地回话道:“看着不太好,与臣所熟识的季航简直判若两人。”
“是朕对不住季家。”
闻言,元化帝又是叹息一声,悠悠地道。
见着元化帝这样说,顾云浩却是有些诧异。
即便是他猜想到元化帝对季家心中有愧,但也没想到萧穆言会这样直接说出来。
要知道身为帝王,就算是心中对谁存有愧疚之心,也不会轻易宣之于口。
顾云浩并不似季航那般了解元化帝,故而见他突然说这样的话,反而更为谨慎,警惕元化帝是在以此话来试探他。
毕竟若是他承认了元化帝的这句话,那么便是他也认为元化帝亏欠了季家。
假如元化帝心胸狭窄一些,说不得就会因此觉得顾云浩对他有怨怼之心。
故而听了这话,顾云浩即便是在赌元化帝心中对季家的那一抹不忍,却还是满面诚挚地道:“陛下何出此言?我等臣子效忠陛下乃是应当之事,季家之事虽然令人感叹,但此亦是形势所需,陛下又何须时时挂怀。”
说到这里,顾云浩但见元化帝面色一缓,便知他方才的话说对了,遂又继续试探地道:“即便是前两日臣探望季航,他在狱中那般光景,却也是自责没有防范小人,让陛下忧心。”
他的话虽然说得很虚假,但顾云浩却是晓得,这样的话正是元化帝所爱听的。
若是想要元化帝因着对季家的愧疚,而下定决心保下季航,强行求情显然是行不通的,只得这样以退为进,看看能否让这位年轻帝王回转心思。
果然,听了顾云浩的话之后,元化帝的眼中亦是极快地划过了一丝苦闷之色:“他一向是个只晓得为旁人着想的……”
话只说了一半,就见元化帝又立即调整好了情绪,转眼便一脸肃然地道:“他可还有何话让你带与朕?”
这两日,萧穆言一直想着季家的事情。
虽然一次又一次的思量之后,还是觉得当初在太和殿上作出的决定没有错,但在刚刚那一瞬间,却是突然有一种想要保住季家的冲动。
“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他说向狱卒借了纸笔,写了一纸绝笔信,交予了微臣,说是待他定罪论处之后,再替他交予陛下。”想了想,顾云浩说道。
“哦?那便拿来朕瞧瞧。”
元化帝目色一闪,随即漫不经心地道。
闻言,顾云浩刚准备伸手取信,却是突然之间心神一振,随即却是说道:“陛下恕罪,因是季航交代说是待他处决之后交予陛下,微臣一时也没想到陛下今日会问及此事,故而还放在家中。”
说到这里,顾云浩又生怕元化帝转了心思,嫌麻烦说不看那信了,便又连忙接着说道:“不如待会陛下遣了内侍与臣一道回府,取了书信来?”
他虽然这些日子都一直在算计着能怎么见着元化帝一面,将那书信递交给他。
但在刚刚那一瞬间,顾云浩却是极快地改了主意。
毕竟说了那是季航的绝笔信,若是他这样时时刻刻带在身上,那么元化帝必然很容易就猜到这信乃是故意给他看的。
那样的话,说不定元化帝就会认为他们在算计帝王,到时候不仅救不下季航,更是连元化帝对季家的那一抹不忍之心都没了。
要知道岳鸢母女虽然现在已经安全了,但金蝉脱壳之计并非万无一失。
如果元化帝念着跟季家的情谊,说不定会在这件事情上回护一二,到时候岳鸢母女还能平安的生活下去。
但若是一个不慎惹怒了元化帝,那么岳鸢母女即便这一次逃脱了,只怕今后也只得生活在惊恐之中。
萧穆言似乎并未发现顾云浩的谋算,只是点头‘恩’了一声。
“景源,你我君臣虽是见面不多,但你应当是这朝中最与我心意相通的臣子了。”
这时,元化帝却是突然话锋一转,说道:“新政之事,乃是你我君臣所愿,眼下成了这样,以你所见,可还有复起之时?”
闻言,顾云浩只觉心里噗通直跳。
在这个时候,他对元化帝却是有了新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