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卿卿来不及细想,这泓亲王怎会知道苧玉公主后腰上有一道胎记。
她只知,这或许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
她不想死,更不想被犒赏三军……可究竟该如何自证,才能让眼前这泓亲王信服?
林泓逸很快就给出了这问题的答案。
他薄唇微动,不近人情地吐出一字:“脱。”
脱?
许卿卿愣在原处,浑身血液一僵,这一瞬,觉得自己已是一个死人。
不,连死人都不如。
死人没有恐惧,没有喜怒,更不必受此折辱。
可她偏偏没有死,她还活着,活得如此完完整整毫发无损,又如此千疮百孔浑浑噩噩。
她惨然一笑,或许是被风冻傻了,竟当真颤着手,解开了自己的衣裙。
一旁的朱嬷嬷连忙要拦。
手伸到一半,却又犹犹豫豫地缩了回去,欲言又止。
碧色长裙,很快就飘落在地。
许卿卿本就穿得单薄,脱下长裙,身上仅剩下一件里衣,脚上的绣鞋有一只早已不知去向,那脚踝盈盈一握,玲珑秀足踏于冰雪中,娇嫩如枝头初绽的梅朵。
林泓逸眼底有什么一闪而逝,转瞬就消失在了眸光最深处。
“背过身去。”他侧目吩咐。
众将士会意,齐刷刷转过了身。
军妓营中的女子也纷纷垂目,不敢多看一眼,生怕惹恼了这性情古怪、喜怒无常的泓亲王。
许卿卿紧咬着没有丝毫血色的唇,一点点解开了最后一件衣裙。
长裙顺着脚踝滑落,只余下一只绣工精致的肚兜,勉强遮掩住曼妙的躯体。
发黑如墨、肤白胜雪,大抵不过如此而已,从皮相到风骨,从耳廓到足尖,无不令人心口一荡,在莹莹白雪中,更多了一抹出尘的素净。
她停了下来,定定看向林泓逸。
目光依旧澄澈,却是空无一物,仿佛死了一般。
林泓逸有片刻的失神,这女子与他记忆中的太不相似。
甚至可以说,判若两人。
然而下一瞬,他眸光陡然一冷——他看到了她后腰上那块胎记。
胎记鲜红无比,仿佛被谁用朱砂重重点上了一笔。
许卿卿顺着他的视线瞧去,一下子战栗起来,一股说不出的寒意顺着脚底攀升而起。
她从地上舀起一捧雪,拼命地擦着那抹本不该存在的嫣红,可直到擦得手指都没了知觉,也擦不去半点痕迹。
不,不对,她身上没有胎记,她身上从来没有过任何胎记……
“还说你不是许苧玉?”林泓逸的声音随寒风刮来,语气低沉而生冷,“来人,将她关入地牢,明日一早,犒赏三军!”
两个侍卫领命上前,一左一右押住了许卿卿。
许卿卿还没熬到被扔进地牢的一瞬,就昏厥了过去。
她只觉得脚下有一片极深的沼泽,无数只手从泥泞里伸出来,拉住她往下拽,直拽得她沉入那冷得令人窒息的黑暗里,再也脱不得身……
没人留意到,一旁那朱嬷嬷暗自舒了口气,浑浊的老眼闪过些许不忍,更多的,则是庆幸。
命数啊,这些都是命数……
此女不死,真正的公主殿下又怎么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