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卿卿无心顾及这么多规矩,起身便出了房门,她隐约有种直觉,偏厅那头的事,自己须得亲自看上一眼……
梓露阻拦不及,只得匆匆跟在她身后离开了喜房。
来到偏厅时,已有不少人聚在这里指指点点。
地上的“尸首”被人用白布盖住,说是怕吓着一众宾客。
虽如此,地上那些斑斑点点的血迹还是令人觉得十分可怖。
牧钊在旁解释:“此女乃前朝乱党,已被属下击杀,各位不必惊慌……”
那箭矢被他取下藏在了袖中,玉玺则被重新装回匣子送去了书房。众人议论纷纷,一时倒没瞧出什么端倪来。
“这大婚之日,怎么竟出了人命?”
“还不是因为这前朝公主的缘故,真是个祸国殃民的扫帚星,克死了先帝不说,如今好不容易嫁了人,还给泓亲王府带来这种灾祸!”
来的都是皇亲贵胄,其中却也不乏爱嚼舌根者。
许卿卿对冷言冷语视若罔闻,目光落在那“尸首”未被白布遮住的左手上,便再也挪不开。
那只手有受过夹棍的伤痕,虽是陈年旧伤,但看上去好不狰狞。
只一眼,她便认了出来。
雨潞,这人是雨潞……
可雨潞怎么会是前朝乱党?
她怔怔上前了一步,以为自己尚在噩梦里。
没等她掀起那白布看个究竟,手腕就被人紧紧捏住。
“王妃受了惊吓,扶她去书房歇息。”林泓逸不容回绝地吩咐。
“不!”许卿卿摇头,目光木然而惶恐,“我不去,我不去……”
挣扎之际,身子一暖,竟是被他禁锢在了怀中。
“你若愿信本王,就不要出声。”林泓逸的声音响在耳畔,话音很轻,语气却沉。
信他?
信他那侍卫所说的鬼话,信雨潞是死有余辜的前朝乱党?
许卿卿心中痛极,拼命挣扎却挣不脱,一时说不清是悲是怒,狠狠张口咬向他的手臂。
这一咬几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林泓逸却纹丝未动。
那双深邃的眸子沉如古井,淡色薄唇微动,短短一句耳语落入许卿卿耳中:“不要胡闹,她被刺客用暗箭所伤,尚未断气……”
旁人皆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知那疯魔了一般的泓亲王妃,忽然就安静了下来,目光空空洞洞,安静得与先前判若两人。
“随本王来。”他大步走在了前头。
许卿卿不知自己是怎么跟在林泓逸身后来到书房的,她整个人有些木然,掐了自己一遍又一遍,从终于明白这并非梦魇……
“尸首”很快也被两个侍卫自后门抬进了书房里,许卿卿上前,颤着手掀开了那白布。
是雨潞,果然是雨潞……
暗箭从雨潞脖颈穿过,血正不停地从那狼狈的伤口渗出来,红中带紫,色泽诡谲。
雨潞艰难地张了张口,嘴里吐出的是一串紫黑的血沫:“小姐……”
许卿卿生平头一次这么手足无措,只知一个劲地用衣袖替她擦着沫子:“叫……叫大夫,快叫张大夫!雨潞,不怕,张大夫医术高明,他一定能救你……”
“小姐,你听我说,”雨潞气若游丝,抓住了许卿卿的手指,“徐妃娘娘的墓在城郊南山坡,是新坟,坟上有三炷燃尽了的香……”
许卿卿心上像是有一记闷锤落下,那莫名的痛楚痛得她浑身发颤:“不说这个,不说这个,等你好起来,我带你一起去祭拜……”
雨潞轻轻点头,轻得仿佛蚂蚁微微动了一下。
她喉咙里梗着千句万句,却再无力气说出口来。
身子很凉,凉得像是没有了知觉,很快,眸中仅剩的一丝光亮也消失殆尽,如豆大的油灯无声熄灭在了深夜里……
那瞳孔变得一片死寂,以至于许卿卿觉得如此陌生。
她总觉得是哪里出了差错。
不该是这样,眼前这具尸首不该是雨潞……
许卿卿甚至宁愿她永远找不到自己的下落,这辈子都不要再相见,也好过她静静躺在地上,至死也没能合上双眼。
那双眼睛定定看着虚无,眸光早已涣散,仿佛这世间还有她留恋的人,让她放不下心就此离开……
许久,许卿卿才从尸首旁站起身,嗓音沙哑:“刺客呢?”
“刺客已潜逃出府,正在派人追赶。”林泓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