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1 / 2)

“哼,他能说什么?”显王喘着粗气,“秦人说什么,他就说什么,整个就是传声筒!”

王后又顿一顿,语气柔和:“陛下,臣妾想知道,秦人又说什么了?”

“说秦公再次使人催聘,说在宜阳的两万步卒已朝洛阳开拔,说——说爱妃没病,说爱妃一直是在装病,说……”显王越说越气,竟是说不下去了。

“陛下,他们还说什么?”王后的语气越发柔和。

“说——说秦公听闻爱妃之病,又使两个神医前来诊治!”

“陛下,”王后淡淡说道,“臣妾知道了,他们不相信,就让他们诊治好了!”

“爱妃——”显王心里一酸,两膝一软,扑通跪下。

“陛下——”王后亦跪于地,夫妻二人抱头痛哭。

“爱妃,你——你自嫁与寡人,从未过上一个好日子,寡人——为何苏秦还是下狱一夜?他不是被吩咐要好生相待么?寡人窝囊啊!”显王涕泪滂沱。

“陛下,您——您莫要说了,陛下——”王后将头埋入显王怀里,泣不成声。

次日晌午,姬雨禀过显王,从内宰那里取到赦免金牌,径去天牢。司刑见过礼,验过金牌,使两个狱卒将圈禁了将近一夜的苏秦押解出来。

看到苏秦在两名狱卒的护送下从牢中走出,姬雨迎前一步,揖道:“苏子受惊了!”

苏秦叩拜于地:“苏——苏秦谢——谢公主搭——搭救之恩!”

姬雨转对其中一个狱卒:“将这位士子送出宫门!”

狱卒答应一声,领苏秦走出宫门。小顺儿远远望见苏秦走出,不及多想,撒腿就朝贵人居狂奔。不消一刻,他已跑回小院,见张仪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正六神无主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小顺儿上气不接下气,扶在门框上边喘边说:“少——少爷,结——结巴他出——出来了!”

张仪只几步就已蹿到小顺儿身边,急问:“他人呢?”

“小人不——不知!”

张仪拳起中指,朝他的头上连敲几下,劈头骂道:“叫你守在那儿,原是要你迎接卿相大人的,你你你——你跑回来做啥?”

小顺儿用手捂住头皮,不无委屈地嘟哝一句:“是少爷吩咐小人一见结巴就回来报信,小——小人哪里错了?”

张仪在他头上又敲一下:“本少爷说你错了,你就错了,还敢犟嘴?”声音未落,人已蹿到门外,撒开两腿,急朝王宫方向迎去,走没多远,果见苏秦如喝醉了一般,勾着脑袋正朝这里晃悠。

张仪急迎上去,一把扯住他,上下左右打量一遍,见他竟然毫发无伤,不无惊喜地说:“神了!真是神了!”

苏秦弄不明白,大瞪两眼:“何——何事神——神了?”

张仪呵呵笑道:“是苏兄神了!”退后一步,深揖一礼,“苏兄在上,受张仪一揖!”

苏秦打个愣怔,竟是忘了还礼:“张——张子,方——方才你叫苏秦什——什么来着?”

张仪擂他一拳,哈哈一声长笑:“叫你苏兄啊!就冲你今日这股豪气,本少爷也该叫你一声苏兄!走,张仪请苏兄畅饮一爵,为苏兄压惊!”

苏秦有点受宠若惊,长揖至地:“苏秦谢——谢——谢张子厚——厚爱!”

张仪不由分说,将苏秦再次拉至万邦膳馆,依旧来到前番他们曾经畅饮过的那间包房,依旧点了八热八凉,纵使那酒,也依旧是数十年老陈。唯一不同的是张仪对苏秦的态度。经过一月来的朝夕相处,尤其是这些日来苏秦的所作所为,张仪真对这个结巴刮目相看了。

酒菜上桌,张仪倒满两爵,双手捧起一爵,毕恭毕敬地递给苏秦:“在下敬苏兄一爵,权为苏兄压惊,请!”

苏秦双手接过酒爵,诚惶诚恐地望着张仪:“苏——苏秦担——担当不起!”

张仪抬手让道:“苏兄不必客气,先饮下此爵再说!”

苏秦觉得张仪不似在开玩笑,扬脖饮下。张仪将爵再次倒满,推在苏秦面前,自己端起另一爵:“张仪多有得罪,自罚一爵,算是向苏兄赔罪!”言毕,一饮而尽,重新斟上,不无感慨,“自你走进那扇朱漆大门,在下这颗心也就跟着进去了。不瞒苏兄,昨儿整整一宵,在下可是一眼未合呀!”

苏秦朝张仪深深一揖:“苏——苏秦无——无能,让——让张子挂——挂心!”

张仪再次举爵:“有能无能另当别论,苏兄能毫发无伤地走出宫门,足见你福大命大,可成大事!来来来,这一爵,张仪祝苏兄心想事成,万事圆满!”

苏秦举爵,与张仪碰爵,木讷地说:“苏——苏秦谢——谢士子美——美言!”

二人饮尽。接着,二人你一爵,我一爵,不消一个时辰,就将那坛陈酒喝得快要见底。张仪、苏秦均呈醉态,张仪迷起一双惺忪的醉眼望着苏秦:“不瞒苏兄,起初在下真——真还瞧你不上,不想苏兄竟然是——是个人物!张——张仪服——服了!”

因了这酒精,苏秦全然没了平日的怯弱,一手端爵饮下,一手指着张仪:“苏——苏秦虽——虽说身——身贱,好——好歹也——也是知的。张——张子说——说出此——此话,今又称在下兄——兄弟,无论是——是否真——真心,苏秦都——都将铭——铭记于心!”

张仪急道:“苏兄,在下真心,敢对日月!”眼珠儿一转,朝小二扬了扬手,“小二,摆香案,两位爷要义结金兰!”

“好咧!”

不一刻儿,小二摆出香案,点上香烛,又拿出两只红瓷大碗,将坛中老酒全部满上。张仪起身拉过苏秦,双双牵手,径至香案前面,各自焚香,双双跪下。在张仪吩咐下,二人各自咬破手指,滴血入酒。

张仪对着香案连叩三次,朗声说道:“苍天在上,魏人张仪与周人苏秦义结金兰,苏秦年长为兄,张仪年幼为弟。自今日始,张仪愿与苏兄有福同享,患难与共,共谋大业!若有背逆,天地不容!”

苏秦亦对香案连叩三次,吃力地结巴:“苍——苍天在——在上,苏——苏秦与张——张子——义结金——金兰,他——他日苏——苏秦若——若得富——富——富贵,定——定——定不独——独享,若有背——背——背——背逆,天——天——天地不——不——不容!”

宣誓已毕,张仪、苏秦端酒起身,碰过碗后一饮而尽。

喝完结拜酒,张仪叫来小二,拿出钱袋道:“数——数数看,够酒钱否?”

小二将钱袋尽数倒出,见有两金,忙道:“够了够了,小人这就找零去!”

张仪大手一挥:“不——不用找了!”

张仪拉上苏秦,二人相互搀扶,踉踉跄跄地步下楼梯,走到街上。张仪看一眼苏秦,哈哈笑道:“哈哈哈哈,今儿个与苏兄义结金兰,张仪此生也算有了兄长,真叫痛快!”

苏秦喷着酒气应道:“苏——苏秦能与张——张子义结金——金兰,就——就——就如做——做梦一般!”

张仪的眼睛瞪向苏秦,佯作生气:“不许再叫张子,要叫仪弟!”

苏秦摇了摇头:“不——不是仪——仪弟,是贤——贤——贤弟!”

张仪朝苏秦背上猛拍一掌,哈哈笑道:“好,贤弟就贤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