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2 / 2)

“木先生?”公孙衍正自疑惑,一骑忽至,一人翻身下马,递予公孙衍一封书信,快速离去。

公孙衍拆开书信,竟是白虎手迹:“眠香楼发生命案,陈四十二尸,现场发现一只带血的鞋子,查实是公孙兄的。朱司徒知道是他人栽赃,但仍要在下前来拿你。此事牵涉重大,在下以为,公孙兄可速走为上,详不及述,半个时辰后,在下即来捕你。”

公孙衍真正怔了。

“公孙兄,”公子华一旁催道,“快走吧,否则来不及了!”

公孙衍仍旧没动。

“公孙兄,”公子华再度出声,“在大魏都城,在陛下脚前,有人敢进眠香楼杀人,又敢陷害公孙兄,必有来头。公孙兄纵有冤屈要伸,也不在此时啊!”

公孙衍这也清醒过来,长叹一声,走进屋中,带上余下的两捆竹简,步出柴扉,跳上公子华的马车。

公子华扬鞭催马,疾驰而去。

一场角逐相国之位的剧烈争斗,在眠香楼众香艳的血泊中及公孙衍的仓皇出逃中拉下了帷幕。

数日之后,魏宫正殿举行大朝。因有特别谕旨,中大夫以上文臣武将悉数上朝,黑压压地站满了整个朝堂。上大夫陈轸似乎有所预感,穿戴齐整,脸上洋溢出志得意满的笑意。公子卬的心情也是愉快,虽说早被剥夺军权,依旧是一身甲衣,威风凛凛地站在众将之首。

魏惠王依旧像往日大朝那样神态威严地端坐于王位,看不出任何伤感。相形之下,太子申倒是显得凄落,许是因为天香姑娘无端被害,他在自责(此前惠施早就向他发出预警,而他却置若罔闻,致使惨案发生),许是因为父王昨晚在他面前提及天香姑娘之事,厉言责备了他,许是兼而有之,在上殿之后,一直阴郁个脸,两眼无神地盯住地板。

大朝处理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眠香楼命案。朱威跨前一步,将整个案情陈奏一遍,末了说道:“现场拣到一只带血的鞋子,经过查证,是前相国府中门人公孙衍的左脚之鞋。微臣使人前往缉捕,命案嫌犯公孙衍仓皇出逃,微臣正在部署重兵,四处缉拿。”

朱威陈奏完毕,整个殿堂鸦雀无声,气氛显得过分沉重。

魏惠王缓缓问道:“还有吗?”

“微臣以为,此案疑点重重,微臣怀疑,或是有人居心叵测,栽赃陷害。”

“有何疑点?”

“据微臣所知,公孙衍行事端正,向与娼家无涉,更与眠香楼无冤无仇,没有杀人动机,此其一也。现场所拣鞋子虽为疑犯所有,鞋底却无泥土,不似被人穿过。另据微臣所察,疑犯的另一只鞋子依旧晾在公孙衍院中,近日并无穿过迹象。微臣认为,疑犯不可能只穿一只鞋子前去行凶。”

“既然没有行凶,此人为何逃走?”

朱威倒被问住了,嗫嚅道:“这——微臣不知。”

“朱爱卿,寡人知你与疑犯过往甚密,不会是有意偏袒吧!”

朱威跪下,叩道:“陛下——”

“好了,”魏惠王大手一摆,“朱爱卿,寡人还是知你的。起来吧,此案你不宜再查。陈爱卿——”

陈轸跨前一步:“微臣在。”

“眠香楼命案,由你接手追查。无论牵涉到谁,一经查出,严惩不贷!”

陈轸朗声说道:“微臣遵旨!”

魏惠王扫过众臣一眼,缓缓说道:“好了,诸位爱卿,今日大朝,这算是个序曲,下面,寡人诏告两件大事。”

众朝臣皆是一振,尤其是陈轸,笔直地站着,目不转睛地紧盯惠王。

魏惠王朗声说道:“国不可久无国相。自白相国仙去之后,寡人一直在物色相国人选。时至今日,这个人选,寡人寻到了。寡人要诏告的第一桩大事,就是拜相。”

许是紧张过度,许是期盼太大,在此关键时刻,陈轸的嗓眼里突然一阵奇痒,终归忍耐不住,咳出声来。尽管这声咳嗽极是轻微,朝堂里的所有目光仍被吸引过来,似乎这个新的国相已经诏告,就是他上大夫陈轸。

正在此时,魏惠王转向毗人,缓缓说道:“宣惠子上殿!”

毗人朗声宣道:“陛下有旨,宣惠子上殿!”

众臣皆吃一惊。

陈轸、公子卬面面相觑。

依旧一身士子之装的惠施一步一步走上宫殿,步入殿门,在惠王前面伏地叩道:“宋人惠施叩见陛下!”

魏惠王转对毗人:“宣旨!”

毗人从袖中摸出诏书,朗声宣告:“宋人惠施听旨!”

惠施再拜:“惠施候旨!”

毗人奉旨宣道:“宋人惠施,上达天文,下通地理,深晓名实,熟谙时势,堪为天下大贤,寡人祈告上苍,自今日起,敬拜惠子为大魏相国,总领文武百官,兼理内外朝政。钦此。”

惠施叩道:“惠施领旨!”

魏惠王看一眼毗人,毗人会意,放下御旨,捧起相国印玺,双手呈予魏惠王。

惠王手持大印,朗声说道:“相国请起,承印!”

惠施再拜,起身,接过相印,双手捧了,退回原地,再行三拜大礼,起身立于白圭曾经站过的地方。

一阵眩晕袭来,陈轸身子连晃几晃,方才稳住。

魏惠王瞥他一眼,视而不见,缓缓说道:“诸位爱卿,寡人诏告第二件大事:三个月之内,徙都大梁。”

翠山脚下,白圭墓前,公孙衍将余下的两捆竹简供在碑前,连拜三拜,声泪俱下:“公孙衍有负相国重托,特此请罪来了!”拜毕,点起火把,将两捆竹简付之一炬。

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公孙衍又拜几拜,喃喃说道:“相国大人,非衍不报魏,是魏负衍呐!”

“公孙兄,”公子华近前一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要尽管离开。”

“唉,”公孙衍长叹一声,“不瞒恩公,在下真还无处可去呢!”

“公孙兄,”公子华道,“木兄在咸阳多少有些经营,留下书信于小华,要小华赶赴咸阳。公孙兄若是无处可去,不妨暂随小华避往咸阳,而后各奔前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