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轸躬身揖礼:“魏国上卿陈轸见过仙姑。”
数年前作为魏国特使逼聘姬雪那阵儿,陈轸虽在洛阳居住数月,却未见过玉蝉儿,更未料到此时站在他面前的这个漂亮仙姑竟是当年让他逼得家破人亡的大周公主,因而这才自报家门。
玉蝉儿面色一沉,冷冷的目光剑一般逼视过来,既不还礼,更无客套话语,单刀直入道:“上卿大人不在朝中办差,到此深山野林何干?”
陈轸听出玉蝉儿语带讥讽,赶忙浮出一笑,再揖一礼:“回仙姑的话,在下奉魏王陛下之命,特来拜见鬼谷先生。”
听到“魏王陛下”,玉蝉儿更是愠恼,冷冷说道:“上卿来得不巧,先生几日之前云游去了。”
“那……”陈轸一怔,“先生几时回来?”
童子已经听出玉蝉儿的话音,晓得她不待见,顺口接道:“这位官人,先生云游向无定数,少则三五个月,多则三年五载。官人若要求见先生,就要耐心一些。”
陈轸轻叹一声:“真是不巧。”略顿一下,转向玉蝉儿,“请问仙姑,听说庞将军曾在这儿跟从先生学艺,可有此事?”
玉蝉儿脸色又是一沉:“这里没有庞将军,上卿若无他事,小女子就不陪了。”一个转身跨进门栏,顺手关上房门。
陈轸未曾料到有此冷遇,竟是愣了,不无尴尬地望着童子。
童子劝道:“这位官人,蝉儿姐要你下山,趁天尚早,赶快走吧!”
陈轸回过神来,望着童子:“请问仙童,这位仙姑是何人?”
“是蝉儿姐。”
陈轸再问:“蝉儿姐又是何人?”
童子眉头一挑:“蝉儿姐就是蝉儿姐,你这人真是——”略顿一下,生生吞下后面的“白痴”二字。
陈轸苦笑一声,改口问道:“再问仙童,鬼谷先生既然不在,这条谷中岂不是只有你和你的蝉儿姐了吗?”
“当然不是!”
陈轸要的就是这话,急忙追问:“哦,敢问谷中还有何人?”
“还有我三位师弟!”
听到只是童子的师弟,陈轸多少有些失望,顺口问道,“那……庞将军你可认识?”
“庞将军?”童子怔了一下,“哪一个庞将军?”
“就是庞涓,听说他曾在此地学艺。”
童子呵呵笑过几声,随口说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他。告诉你也无妨,庞涓也是我的师弟,怎么,你要找他?”
陈轸大吃一惊,不可置信地望着童子:“什么?庞将军竟是你的师弟?”
童子两眼一睁:“你不相信?”
“这……”陈轸挠头连连,“仙童小小年纪,如何能是庞将军的师兄?”
童子又是呵呵几声:“庞涓不仅是我师弟,且是排在最末的一个。官人还有何事?”
陈轸眼珠儿一转,忙朝童子深揖一礼:“请问仙童,在下能否见识一下仙童的三位师弟?”
童子略想一下,摇头道:“蝉儿姐只要官人下山,不曾要官人见识三位师弟。”
“这……”陈轸眼珠儿又是一转,“是这样,庞将军有话,要在下捎予他的师兄。”
“捎予哪位师兄?”
“就是……与他最好的那个。”
童子想了想道:“你是说——孙宾?”
听到“孙宾”的名字,陈轸心中咯噔一怔,旋即笑道:“对对对,是叫孙宾。庞将军要在下务必寻到孙将军,有话捎给他。”
童子思忖有顷,点头说道:“既然官人有话捎给孙师弟,请随我来。”
童子领着陈轸三绕两拐,不一会儿,引他走向四子所居的山坳。二人走到四子草舍前面,童子站在孙宾的门前大声叫道:“孙师弟,有人寻你!”
童子连叫两声,没有应答。童子推开屋门,见屋中空无一人,转对陈轸道:“孙师弟必是林中去了,不到午时,想是回不来的。”
陈轸害怕孙宾追究安邑牢狱之事,原也不敢见他,但也不能空来一趟,正自无个处置,旁边一扇门扉“吱呀”一声洞开,张仪探出头来:“大师兄,何人来寻孙兄?”
童子一看,指着陈轸道:“这位官人有话捎给孙师弟。”转对陈轸,“这位是张师弟,要寻孙师弟,就让他带你去吧。”言讫,蹦蹦跳跳地朝草堂方向跑去。
望着童子走远,陈轸转身朝张仪揖礼道:“在下陈轸见过张……张子。”
张仪依旧倚在门后,探脑袋揶揄道:“子不敢当,叫我张仪就行。官人可是魏国朝中大红大紫的那个什么——上卿大人?”
听到是风凉话,又想到自己眼下处境,陈轸不免脸上发热,仍点头道:“正是在下。”
张仪缓缓走出,背了两手,歪脑袋盯着陈轸,绕他连转数圈。陈轸正自心中发毛,张仪忽地在他前面站定,点头道:“瞧这模样,有点像。不过,陈大人不在魏国当差,来此何干?”
“这……”陈轸支吾一声,“在下赴卫办差,顺道来此谷中一游。”
“哦,原来如此。”张仪有点夸张地后退两步,双手抱拳,回揖一礼,“河西草民张仪见过魏国上卿大人。”
陈轸又揖一礼:“陈轸得见张子,幸甚,幸甚!”
“有‘幸’即可,‘甚’就不必了。”张仪指着草地,“上卿大人,请坐。”
陈轸看看草地,又看看头顶火辣辣的太阳,正自犹豫,见张仪已在草坪的太阳底下盘腿坐定,只好也坐下来。
张仪问道:“听说上卿大人欲寻孙兄,可有大事?”
“见到张子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