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1 / 2)

显王怔了下:“先生不会是病了吧?”

内宰再次摇头:“昨日听他琴声,断不似生病之人。”

显王脸上现出惶惑,有顷,转对宫正:“每日那几块铜币,你们可曾忘了?”

宫正急道:“回禀陛下,一日也未曾忘下,即使阴雨日,也自有人送去!”

显王又怔一时:“别是让他瞧出了吧?”

宫正摇头道:“不会的,先生弹琴,从不睁眼。再说,奴才使人送钱,也都是扮过装的,时辰也不一样,就好似路人的赠予。有时三块,有时五块,有时一块,奴才都算计过了,若无疾病,先生衣食,定然无虞。”

“这就好,”显王松了一口气,“先生是要强之人,不愿受人施舍。再候一时,想必他有什么事,耽误了!”

众人又候一时,仍然不见琴声,无不着急起来。

显王思忖一时,对宫正道:“你使人出宫看看,他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宫正叫上几个宫人,匆匆出去。约有小半个时辰,宫正回来,禀道:“启禀陛下,先生不在宫外!”

显王急问:“他在哪儿?”

“臣不知。不过,方才臣在街上打探,倒是探到先生音讯。”

“哦,是何音讯?”

“有人告诉微臣,”宫正迟疑一下,沉声说道,“先生不知因何发了大财,这几日午后,一直在街上转悠,前日将他的轺车修好,昨日又买一匹好马。臣估摸着,看这样子,先生是要出远门了。”

闻听此言,显王神色立变,愣怔有顷,颓然长叹一声,潸然泪下,喃喃说道:“老太师走了,先生他……他远走高飞,抛弃寡人了!先生……先生他……抛弃寡人了!先生说走就走了!王后、雪儿、雨儿、老太师,还有先生,一个一个都走了,都抛弃寡人了,走了,走了,全都走了!呜——”

显王越说越慢,越说越伤心,声音也越来越低,最后竟像孩子似的两手捂脸,呜呜号哭起来。内宰、宫正及在场的所有宫人,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疼在心里,无不长跪于地,泣不成声,各将额头重重叩在地板上,发出杂乱的“咚咚咚”声。

大家正在热闹,在前面大殿里守值的宫人急走过来,进门就要禀报,见此情景,赶忙打住。内宰听到脚步声,扭头见他满身是汗,起身将他拉到一边:“何事这么急切?”

那宫人道:“宫门尉禀报,有士子求见陛下!”

“哦?”内宰一怔,“是何士子?从何处来?”

“名叫苏秦,说是从云梦山来!”

“云梦山?”内宰思忖有顷,猛然想起什么,急道,“快,请他进来!”

宫人急急出去。

内宰一个转身,趋到显王身边,小声禀道:“启禀陛下,有士子从云梦山来,说要求见陛下!”

正在伤悲的显王抬起一双泪眼望向内宰,怔道:“云梦——”

“山”字未及出口,显王精神陡来,起身急道,“快,高士何在?”

“老奴已使人传他去了。”

显王兴奋异常,在宫中走来走去,连踱几个来回,忽对内宰道:“此处不是聆听高士之地,传他御书房觐见!”

内宰急对宫正道:“陛下有旨,传云梦山高士御书房觐见!”搀显王急步走向御书房。

苏秦裘衣锦裳,一身名士派头,与此前判若两人。在两名宫人引领下,苏秦快步走进大周宫门。

这是苏秦第二次入宫。第一次是六年前,苏秦是个揭王榜的苍头,又被几名甲士押进,心中惊若逃兔,自无闲心看景。此番却是不同,时过境迁,自己在鬼谷修炼五年,这又游过稷下,虽无所成,内中却是小视天下,更有华服在身,也算是风流名士了,因而自入宫门,苏秦竟无一丝儿胆怯,而是昂首阔步,目不斜视。反观两个宫人,倒是显得卑琐,一溜儿小碎步,在苏秦身前身后奔跑。

天色灰蒙,朔风阵阵,草木枯黄,万树光秃,遍地落叶竟是无人打扫,整个宫城一片肃杀,破败不堪。想到前几日琴师的弹奏,苏秦不由长叹一声,脚步慢下。

走不多时,就已赶到正殿。看那建筑,甚是雄伟。殿前广场上,一排儿立着九只大鼎,个个齐眉高下,下面更有底盘填垫,即使身长八尺的苏秦,若是站在鼎边,不踮脚尖,断也看不到鼎内。

若是不去看这满宫的肃杀,单观九鼎,任他何人也会俯首。

苏秦从九鼎前走过,正自嗟叹,有宫人在前面宣道:“陛下有旨,传云梦山高士御书房觐见!”

两名宫人急忙踅转身子,引领苏秦绕过正殿,走向御书房。拐过几个小弯,一宫人道:“御书房到了,苏子稍候!”

内宰闻声迎出,引苏秦趋入房中。

周显王在龙位上正襟端坐,苏秦趋前,跪地叩道:“草民苏秦叩见陛下!”

周显王顾不上回话,张口就问:“苏子可是从云梦山来的?”

“回禀陛下,”苏秦再拜,“草民苏秦正是从云梦山而来!”

周显王的目光中不无期盼:“苏子既从云梦山来,可知鬼谷先生?”

“鬼谷先生是草民恩师。”

“哦?”显王大是惊讶,起席走至苏秦跟前,亲手将他拉起,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连声点头,“苏子果是高士!”指着前面的客席,“苏子请坐!”

苏秦揖道:“草民谢陛下隆恩!”

周显王回至席前,苏秦也于客席坐下,内宰使宫女端上香茶,摆于几前。苏秦端过茶碗,略品一口,将碗放下。

周显王强自压住内心激动,身体前倾,轻声问道:“请问苏子,鬼谷先生跟前,可曾有位女子?”

苏秦拱手应道:“回禀陛下,先生跟前有一女子,是草民师姐。”

“师姐?”周显王猛吃一惊,大失所望,但仍不死心,探身再问,“先生跟前再无别的女子了?”

“先生跟前,只师姐一个女子。”

“那……”周显王略顿一下,探身再问,“你那师姐可有名字?”

“玉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