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呢?”
因是与楼缓说话,这个“君上”显然指的是赵肃侯。楼缓不假思索道:“楚王未邀君上,寡君也未响应。”
“知道了。”苏秦眉头凝起,许久,轻叹一声,“烦请楼子转奏君上,就说苏秦恳请他迟几日回去。”
“谨听吩咐!”
飞刀邹来到树后,春梅仍旧在等。
“姑娘,这是主公回函,你收好。”飞刀邹将封套递交春梅。
春梅双手接过,小心纳入袖中,朝飞刀邹揖过,转身欲走,飞刀邹叫道:“姑娘,主公还有一句话,是送给你的。”
春梅转身怔道:“送给我?”
“主公说,告诉春梅,就说谢她了。”
“你转告苏子,就说春梅也谢他了。”
飞刀邹笑了:“姑娘帮忙捎信,主公谢你,是客气,是礼貌。你反谢他,总该有个说辞吧?”
春梅想一会儿,抬头望着飞刀邹:“小女子是下人,是贱人,苏子是大人,是贵人。大人贵人先谢我这下人贱人,我不该回谢他吗?”
“这——”飞刀邹倒是无语了。
春梅嘻嘻一笑,转身又走。
没走几步,飞刀邹又叫道:“姑娘——”
春梅住脚。
飞刀邹近前几步:“在下……想打听一事。”
“哦,”春梅笑了,“大侠请说!”
“宫中都在传……传我什么?”
“传得多了!说大侠飞刀百步穿杨,是天下第一兵器;说大侠飞檐走壁,如履平地;说大侠口能喷火,目视千里;说大侠在蓟城头上一气连发百刀,刀刀穿喉,叛军尸体堆在城墙下,垛成一座小山……”
飞刀邹脸色涨红:“净……净是瞎传!”
春梅盯住他看一会儿,嫣然一笑:“今日一见,真就是瞎传!大侠跟我想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飞刀邹目光直望着她:“姑娘一定失望了。”
“不不不,”春梅连连摆手,“我是说,大侠的相貌!”
“丑吗?”
春梅摇头:“原以为大侠是三头六臂、长相怪异的神人,没想到您跟平常人并无二样,还……还……”
“还什么?”
“还是个俊人呢!”说这话时,春梅脸上一热,低头偷看他一眼,转身跑开了。
许是平生第一次听到女人赞美,飞刀邹心头震颤,傻愣愣地站在那儿,直到春梅完全消失在苍茫夜色里。
出孟津,沿河水南岸东行百余里,可见伊水。又行数十里,即至汜水。在汜水东岸,河水之南,即是诸王前来瞻仰的虎牢关。
虎牢关也叫汜水关,北濒河水,南依中岳嵩山,其间是大伾、浮戏、广武三山绵亘,山壑沟峁相间,地势险峻。一条古官道出关而西,可至洛阳,入函谷,沟通秦塞;出关而东,可过荥阳、中牟、衍,直驱大梁。鉴于其特殊位置,在灭郑之后,韩侯颁旨在此布关设卡,据险筑城。关卡仍叫虎牢,城则取名成皋。
楚威王一心“瞻仰”的地方,位于虎牢关西南侧的关虎屯,离关三里许。在成皋守令的引领下,楚、齐、魏、韩四君甩开随从,健步登上关虎屯东岗的岗顶,在一个类似馒头的小土丘前站下。
“启奏君上,前面就是穆天子牢虎之处!”成皋令指着土丘,朗声禀道。
韩昭侯轻轻摆手:“知道了,退下吧。”
“微臣遵旨!”成皋令躬身退下,在一箭地外守护。
时值秋日,天高云淡。
几位君上面丘而立,久久凝视面前的土丘。不见一株大树,只有齐腰深的荆棘和三五成簇的酸枣树满坡乱长,一不小心就有小刺扎上。坡上杂草丛生,茎叶多数黄了,在瑟瑟秋风中更见肃杀。
魏惠王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小片洼地里,有一间房子大小,像个鸟窝。显然,昔日穆王卫士高奔戎生擒的那只猛虎应该是被囚在那儿。盯一会儿,许是觉得仍未过瘾,魏惠王拨开荆棘,径走过去。路过一棵酸枣树时,外袍的裾角被酸枣枝牢牢挂住。魏惠王伸手去拨,恰又碰上一枚枣刺,刚好扎在中指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惠王天性幽默,许是有意制造悬念,回过头来,不无夸张地叫道:“此地设有机关,诸位仁兄快来救我!”
“我说魏兄,”楚威王乐不可支,“你这是明知前有虎,偏往虎前行啊!”
齐威王、韩昭侯皆笑起来。
昭侯赶上几步,小心拨开枣枝。惠王得脱,瞧一眼中指,见有血流出,放进嘴里深吮一口,呵呵笑着回应楚王:“熊兄有所不知,魏罃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又吮一口,眼角扫向齐、楚二王,“来来来,两位仁兄,既然走到一处了,何不再进几步,一探究竟呢?”
楚威王看一眼齐威王,半笑不笑道:“魏兄欲得虎子,田兄可有兴趣?”
齐威王反问:“熊兄意下如何?”
楚威王微微皱眉:“虎子当然想得,可——”指着那棵酸枣树,“此为何物,如此厉害?”
齐威王看一眼韩昭侯:“韩兄,这是你家地盘,熊兄有问了!”
韩昭侯笑应道:“田兄说笑了,熊兄见多识广,何能不识此物?”
楚威王紧走几步,在酸枣树前细审一时,轻轻摇头:“此物怪异,说楂不楂,说枣不枣,熊商孤陋寡闻,当真识不出呢。”
韩昭侯笑道:“熊兄已经说出了,还说不识?”
楚威王道:“你是说,此物是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