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让瞧了她会子,跟哥哥们别过,跟上去。
街上热闹非凡,有走江湖杂耍的、有卖这卖那的小商小贩。
更多的却是前来游玩的,头上包了巾帕的媳妇子,穿来跑去的小孩子,丫鬟小厮环绕的富家姑娘、公子。
虞宓东瞧瞧,西瞧瞧,手里提了个花灯,不知哪里蹿出个毛头孩子,直直便撞过来。
虞宓一时不察,唬了一跳,倒退几步,叫后头丫鬟扶住。
云桑忙细细查看,上下打量。
“姑娘可有什么事没有,街上小孩子太多了些,横冲直撞的,也没个人看着,撞到拐子可不比咱们。”
那孩子坐在地上,瞧她们这么多人,又是从未见过的,穿着不俗。
当下脸儿便黄了,缩着肩膀怯怯的,豆大的眼泪包在眼眶里,模样儿可怜。
虞宓掸了掸衣服,拉住云桑,笑道:“又不是纸做的,没那么金贵,快把人扶起来。”
待人站定了,虞宓蹲下身,自荷包里摸出两块糖,摊在白白的手心里。
笑道:“你莫怕,姐姐不打人,这糖给你吃,可要慢些走才是,若再摔了,可疼呢。”
那小孩子,黑眼珠子动了动,慢腾腾伸手拿糖,却不敢挨着她莹白如玉的手。
他的手脏乎乎的,好似不好意思一般,扭捏小声道:“谢谢美人姐姐。”
虞宓笑了笑,侧脸瞧过去温柔似水,“去吧。”
姜元让在不远处瞧着,心内不知如何便温热起来。
或是今儿日头太好,或是徐徐的风过于柔软,或是那般柔柔笑着的阿久太……
闭了闭眼,再睁开,便又是哪个集清冷于一身、公子无双的姜元让。
举步到她跟前站定,虞宓起身瞧见他,轻哼一声,“可是你应了哥哥要照看我的,这般,我要吃前头的油焖芋头。”
姜元让微垂下眼睑,红唇上弯,“走罢,带你去。”
虞宓想了一想,走在他身侧,商量道:“让让,我比你大,好歹你给我一点我是姐姐的感觉。每次都是你照看我,别个看来,瞧着我好似没你大一般。”
姜元让偏头看她,“何必在意旁人如何想,自个舒坦便是了。”
虞宓点一点头,青葱一般的指尖摸了摸下巴,“我自是不在意旁的,只在你跟前,总不能次次都是你顾着我。”
姜元让低头,抹额带子松了松,虞宓瞧见,轻微一拉,倒给解了开来。
细细瞧了几眼,笑道:“让让,你为何从未拆下过抹额,我瞧着倒是这般更好些。”
姜元让五官精致,剑眉斜飞,眼儿细长,却不显势利刻薄。
不曾见过的人瞧见他,只当是个淡泊宁静的性子。
戴着抹额多了一份精巧,摘了去倒有些出尘无垢。
虞宓越瞧越笑,“这般好看,便摘了罢。”
姜元让飘过去一眼,拿过抹额戴上,说了句,“习惯了。”
身后云茂跟虞宓悄声笑道:“姑娘可别闹了,公子这抹额摘不得。”
虞宓诧异道:“为何?”莫非有何缘故?
“原是公子幼时因病发作,险些好不起来,府里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巧是一个云游的和尚不请自来,说是咱家公子与佛有缘,若遁入空门定能保一世安泰,若是留在父母膝下,便是什么‘一念长寿安康、平安到老,一念缠绵病榻、夭折早去’,老爷太太骇白了脸,请那和尚救命,那和尚便说戴个抹额罢,也是一份牵挂,时候到了,也便可有可无了。左右也听不懂他说什么,为着公子想,便也这般了。”
虞宓瞧姜元让一眼,神色思索,原是这般,只她记得,如何是她偶有一次说他戴抹额好看,自此姜元让方戴上抹额了,难不成是她记错了?
姜元让微微一笑,便知她想起何事。
云茂事儿没说完,家中长辈听说他戴抹额便能保平安,虽有些不信,好歹不论有无,为着他便罢了。
待问那和尚要怎样的抹额,那和尚却摇头,神神叨叨笑道:“不可说不可说,时候到了,自有人送来。”
这下姜府只当他消遣人来了,当下便把人轰了出去,过些时日,也便都忘了。
倒不知什么时候,阿久不知如何学会做抹额,说他是几个兄弟中戴抹额最好看的,便也央他戴。
自那时,他方养成抹额不离身的习惯。
这事儿多数人皆忘了,现下想来前因后果,果真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却不知到底如何。
这边一行人买零嘴去了,虞仲煜两个好容易拜了文昌帝君出来,理了理袍子,道:“咱们该早些来才是,这时候人来人往,皆是求上榜的,倒不知帝君该叫哪些人如愿才是。”
说着自个儿便笑起来,说来他不大信这些,不过娘叫出来拜拜,再有阿久想出来玩耍,也便来了。
姜绍谦道:“图个吉利罢了,谁还真靠这个,便是那些考了几十年考疯魔的了。”
虞仲煜摇头,“罢了,总算拜了就是,如此咱们去寻阿久跟表弟罢。”
姜绍谦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摇折扇,兄弟两个走在一起。
一个清辉如月,一个温润有礼,真个各有千秋。
过去的小媳妇、小姑娘皆回头来望,红着脸儿偷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