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的目光停留在她泛红的眼眶上,片刻之后,淡淡地说了句,“起来吧,膝盖别那么软,动不动就下跪。朕不是暴君,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要了你的小命。”
容真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来,眼里尚有水雾未曾褪去,“谢皇上恩典。”
下一刻,他漫不经心地问她,“想到什么了?”
容真一愣,用探询的目光与他对视,似是不相信方才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
看她这样傻愣愣的模样,眼睛还红红的像只兔子,顾渊不知为何有些想笑,但他只是牵了牵嘴角,重复了一次,“朕问你想到什么了,竟然掉眼泪?”
容真垂下头去,低声道,“奴婢想到爹娘了。”
顾渊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她,于是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奴婢家门口也有一颗石榴树,奴婢小时候总是盼着它能结果子,因为家里穷,买不起市集上的石榴,所以奴婢做梦都希望自家的树上能结出石榴来。可是盼了那么多年,却始终没盼来它结果子的那天。后来奴婢进宫了,有一年到了探望的日子,娘揣着几只石榴来宫门口给奴婢,说是那棵树终于长出石榴来了,奴婢高兴坏了。可是隔年爹来看奴婢时,才告诉奴婢,那颗树因为土地贫瘠,哪里结的出果子呢?是娘熬了好多个夜晚不眠不休地缝制鞋面儿,才赚来那点银子为奴婢买了几只石榴……”
她的声音轻轻浅浅,目光有些痴了,说着说着,泪花又在眼里打起转来。
话音刚落,她这才反应过来,忙看着顾渊,像是怕他怪罪自己话多。
顾渊忍不住摇了摇头,“看你这样子,是把朕当做了老虎不成?朕自认比老虎还是要好看许多的。”
容真被他说得一愣,接着破涕为笑,眼里尚有泪水,嘴角却挂起了笑意。
顾渊望着她,也少有地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自从家人去世后,她就变得很沉默很沉默,研磨之时也常常心不在焉,眼里常常是一篇氤氲雾气,哀伤至极。
他看在眼里,难免想到自己失去母亲那会儿。
不过是个姑娘,哪里承受得起这样大的打击呢?
想到这里,他忽地问道,“今年多大了?”
容真道,“十六了。”
顾渊一边摇头一边笑起来,“十六?听你这样一说,朕不服老都不行了。”
容真想问什么,却又识相地闭上了嘴,有的东西不是她这样身份的人能问的。
但顾渊轻而易举看出了她的念头,“想问朕的年纪?”
容真脸一红,那点杏色一直蔓延到了白皙小巧的耳朵上,犹豫着点了点头。
顾渊心情无端好起来,含笑道,“猜猜看,猜对有奖。”
他居然会开玩笑?
容真有些震惊,这点神色被面前的人尽收眼底,她想了想,不确定地说,“二十五?”
顾渊摇摇头。
“二十六?”
顾渊挑眉,“最后一次机会了。”
容真好像很想看看帝王的奖励会是什么样子,索性耍了个赖,“二十五到三十之间?”
因为是偷奸耍滑,她的脸更红了,眼睛四处乱看,就是不敢直视他。
顾渊蓦地笑出声来,“你这是耍赖。”
容真见他心情好,难得放肆一回,低声嗫嚅道,“皇上又没说不能耍赖……”
顾渊一边摇头一边笑道,“好好好,算你猜对了,朕今年二十七了。说吧,要什么奖励?”
容真愣了愣,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不确定地问了句,“银……子?”
这次轮到皇帝愣住了,这丫头要银子?
多少人求也求不来他的赏赐,如今他允许她狮子大开口,她竟然要的是……银子?
顾渊哑然失笑,却是笑得肆意又开怀。
她自小家贫,于她而言,银子自然是这世上最可贵的东西,可是他却看出了她并不贪心,高高在上的帝王询问她想要什么样的赏赐,她竟然只是这样诚实地回答说:“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