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从未想到,今日的好意与怜惜在对方眼里成了讽刺,过去有多亲密,如今就有多痛苦。
珠玉第二日就被送回了尚食局,在这宫里但凡被调去伺候主子的,都被视为是平步青云,鲜少有人又被送回来。当日珠玉走时,所有人都眼红,而今日回来了,那些眼红的人自然都看笑话似的看她。
容真也拜托了华仪照顾她,因此华仪给她安排了个监工的活儿,但凡别的宫女做事儿,她就站在那儿监督就成,也不费力。
她沉默地站在那里,却无时无刻都能听到别人的议论。
“那不是珠玉么?哟,前段日子不是风光得很么,被昔日的好姐妹叫去享福了,怎的今日又回来了?”
“什么好姐妹?这宫里哪来的好姐妹?患难与共时还情比金坚,不过只要哪一个平步青云了,这感情也就烟消云散了。”
“是啊,人家如今是婕妤了,高高在上,又是皇上的心头肉,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哪里就能站在婕妤身边了?”
“说不定是想沾沾光,自己上去也说不定,结果被人家看穿了心思,这不,就送回来继续当个小宫女了。”
不留情面的话铺天盖地地袭来,她浑浑噩噩地站在那里吹冷风,想到过往一切,只觉得讽刺至极。
她曾经以为,容真会和她一辈子这样亲密下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从她离开了尚食局,从她去了皇上身边,从她一路平稳地走上了高位,从她和自己逐渐有了云泥之别开始。
原来权势果然是个可怕的东西,再深厚的感情也会随之消散。
那天夜里,她也病倒了,头脑不清地发着高烧,不断呓语,却再也没有一个傅容真在她身边彻夜不眠地照顾她。
她不敢叫人来,因为惧怕别人知道后会把她送去那个幽禁病弱宫人的地方,于是整个人烧的糊里糊涂的,最终失去了意识。
半夜里,她屋子里的灯烛烧个不停,窗外的风也呼呼地灌进来,这里不比惜华宫,冷得惊人。同院的宫女见她不熄灯也不关窗,便疑惑地敲门进来看,谁知一进来就看见她病得一塌糊涂地躺在那儿,赶忙出去通知了琼枝姑姑。
也许是心中悲苦,也许是悲从中来,她这一病就病得越发厉害,哪怕是有人替她擦身子降温,高烧却也久久不退。第三日里,她开始咳嗽,没日没夜地咳,最后竟吐出口血来。
琼枝把此事告诉了华仪,华仪也无可奈何,只能按照规矩将她送去了凌芳阁。
凌芳阁比起长春苑来更加寒碜,破败的宫门,肮脏的环境,一踏进去就有阴森森的霉味扑鼻而来。
珠玉抱着床被子,在管事的老嬷嬷那儿拎了点用具,跟着她在一间破旧的屋子前停了下来。那屋子很小,里面也还住了另外一个老太婆,勾腰驼背的,满头银发也没剩多少了。
管事嬷嬷不冷不热地朝着墙角那张脏兮兮的床一指,“喏,今后你就住在那儿了,什么时候好起来了,什么时候就出去。”
她也不想在这儿多待,只说屋里那人是江嬷嬷,这儿的老人了,便很快走了。
珠玉抱着被子慢慢地走了进去,看着床上的蛛网霉灰发呆,却听背后那江嬷嬷撕心裂肺地咳了几声,然后用苍老的声音笑道,“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出去?可笑,这种病气重的地方,还能指望好起来?”
她浑身冰凉地站在那儿,好半天才回过头去看着那嬷嬷,“你在这儿多久了?”
对方笑了笑,满脸的皱纹,看上去可怜又可怕,“多久了?我也不知道啦,估计和你差不多年纪进来的,恐怕到死才出的去呢。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算是命硬,活到了现在。要知道,进来的人大多数都撑不到几个月呢,早早的就横着出去了。”
珠玉忽然想哭。
可是更大的恐慌涌上心头,她真的会死在这里么?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糖豆儿妹纸说:我咋觉得,一个长顺倒下去,十个珠玉就要站起来了呢?
我笑曰:咱们的目标是在她站起来之前,先把她的腿打断!
话说本文的主旨就在于:虐奸妃。
所以不管是哪一个欺负了容真的人,我们都一口一口咬回来,像蒋充仪这种更要慢慢来,一刀杀了太便宜她了,要咬得她鲜血淋漓才痛快!虐奸夫是必须的,但是要慢慢布局。
总之不要心急,爽文+宠文的节奏开始了!
☆、第62章.反目二
第六十二章
离长顺死的时候过去整整五天了,五天里,顾渊来了惜华宫两个晚上,都只是陪着容真用膳,然后搂着她入睡。
第五日夜里,还不等他搁下折子,郑安就提着灯笼进来问,“皇上,摆驾惜华宫么?”
他眉毛一抬,不动声色地盯着郑安,于是郑安往嘴上响亮的打了一巴掌,“奴才该死,老毛病又犯了!”
顾渊把手里的折子一放,揉了揉眉心,“走吧。”
郑安一愣,“走?走哪儿去?”
回敬他的是一个白眼,顾渊从书桌后起身,不咸不淡地说了三个字,“惜华宫。”
像是知道他会来似的,惜华宫外挂着明晃晃的灯笼,在夜风里摇摇晃晃,格外明亮。
他才刚踏进院子,就见到窗边立着个人,安安静静地望着他,目光对视时,她莞尔一笑,笑容里带着欣慰,前一刻的阴郁尽散。
顾渊知道她在等他,快步走进大殿,责备似的将她揽入怀里,“怎的又站在这儿吹风?着凉了怎么办?朕不是说了,不要总在这儿等朕么?”
就算近日担心她,也不见得会日日来,可据郑安所说,惜华宫夜夜都挂着灯笼,他便知道容真的倔脾气又上来了。
容真的眼眸里染上一丝笑意,笑得像朵盛开的茉莉,“皇上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嫔妾该回答哪一个呢?”
她伤心了好多日子,如今总算能展露笑颜了,顾渊心里宽慰了些,吻了吻她的额头,“朕问朕的,你用不着回答,听着便好。”
他靠的很近,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吐在她面上,有点痒痒的,她咯咯地笑起来,贴近他怀里,低声呢喃道,“嫔妾知道皇上担心嫔妾,只是这些日子痛也痛过了,将来不会再让皇上担心了。”
顾渊低头看着她柔软漆黑的发丝,一边轻抚,一边含笑道,“这才是朕的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