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候语也有样学样,魏建伟写最近好么,她也写最近好么。
正文第一行,写下来信收到了,接着回答了魏建伟问她跟孩子近况的问题,然后又卡了壳,不知道接下来写什么。
她瞪眼看着纸上短短的几行字,想就此结束吧,那点儿字看着未免太寒酸,要继续写呢,最近又没发生什么事。
这种痛苦,仿佛又回到当年读书时,老师让他们写八百字作文,却怎么凑都只凑了六百字,只能坐在桌子前咬笔头、揪头发,感觉自己快头秃了一样。
熟睡的小孩发出一两声呓语,何晓芸转头看了看,确定他没醒,又愁眉苦脸地转回来,最后索性把笔一放,不写了不写了,先睡觉去。
第二天,魏建华回到家,刚踏进门口,就被王春花按在桌前,让他给他哥回信。
“妈,我好热,先让我歇一会儿吧。”魏建华哀嚎。
王春花道:“写着写着就凉快了,快点。”说完,她拿起大蒲扇给小儿子扇风,又给他倒了碗茶。
面对如此周到的伺候,以及他妈大扫把的威胁,魏建华既不敢怒也不敢言,只得苦巴巴开始写。
王春花说一句,他写一句,何晓芸在旁边,竖起耳朵听,试图学点经验。
“家里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吃饭……不能因为天气热,晚上睡觉就不盖被子……刚训练完一身汗,不能马上洗澡……”
听着听着,何晓芸就囧了,王春花说的,都是当娘的跟孩子说的话,她就算学来了,也只能跟小胖子说,不能写给魏建伟啊。
她颇为苦恼地叹了口气。
做完家务,没有别的活干,她又回到房间,坐在桌子前,拿着笔这里戳戳,那里戳戳。
魏远航手里捧着什么跑进来,献宝似的说:“妈妈妈妈,小叔叔给我捉了七星摇虫!”
“是七星瓢虫。”何晓芸依旧盯着信纸,头也不抬地纠正。
小孩试着念了两遍,可是瓢这个字,实在有点为难他的舌头,怎么念都念不准,他干脆不说了,试图爬上妈妈的腿。
“妈妈,你在干什么?”
何晓芸卡着他的腋下提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说:“我再给爸爸写信,你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吗?”
魏远航直点脑袋:“有啊有啊,我想告诉爸爸,奶奶给我抓到虫几真的变成蝴迪了,艳艳还不信,她是笨蛋,小叔叔说,这叫变态发意,妈妈,什么是变态发意?奶奶说下次爸爸回来,还会给我带橘子糖,我想要他带好多好多好多……”
小话痨一开口,就跟个没拧紧的水龙头似的,哗哗往外倒话,何晓芸听得无语。
小孩说完,还催促她,“妈妈,你快写呀。”
何晓芸把他又放到地上,“我要写了,你去找小叔叔玩吧。”
小屁孩啰里啰嗦的,真照他说的写,一本本子都不够,不过,他的话倒给了她启发,这些日子是没发生大事,但一些琐碎小事也可以写写,凑字数嘛,谁不会。
“那天你一大早走了,小胖子醒来没看见你,后来又发现木盒里的菜粉蝶全部飞跑了,于是大哭了一场,你说,他是哭你还是哭他的蝴蝶?”
写下这段话,想起那天魏远航哭得直冒鼻涕泡泡的委屈模样,何晓芸还是有点想笑。
她带着笑意继续写:“他刚才又跟我说,要你回来的时候,带很多很多橘子糖给他,你这当爹的,在他心里也就橘子糖的地位了,可怜呦……池塘那边开了些荷花,你儿子见了想要,我说我摘不到,他说等爸爸回来摘,瞧对你多好……”
“二嫂?”正写着,魏建华忽然从门外探进一颗头。
何晓芸抬头看他,手里还握着笔,“怎么了?”
魏建华走进来,手里拿着书:“上次跟二哥借的书看完了。”
她点点头,拉开抽屉让他放进去,玩笑道:“还需要什么书,你自己拿,反正你二哥不在,咱们把他的书全卖了他也不知道。”
“二嫂敢卖,我可不敢,二哥回来会把我吊起来打的。”魏建华一副我怕怕的样子,笑嘻嘻从抽屉里拿了另一本书。
何晓芸记得这本书他之前借过,不由道:“这本书不是看过了吗?”
“啊?啊……”魏建华眼神飘忽了一下,“是我同学想借。”
何晓芸随口问:“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什么男同学女同学,”魏建华忽然摆出十分严肃正经的表情,“我们都是纯洁的革命友谊,二嫂不要想多了。”
何晓芸本来也没想什么,可见到他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不怀好意地哦了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我知道了,纯洁的革命友情嘛,我懂~”
魏建华自己给自己捅漏了馅儿,只好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二嫂,不要跟妈说,不然她会把我念死的。”
何晓芸逗够了他,才笑着道:“放心吧,我又不是大嘴巴的人,不过你既然都说了是纯洁的,那得纯洁到底,可不能欺负人家女孩子啊。”
魏建华连连点头,拿了书一溜烟跑了。
何晓芸又把注意力放到信上来,这一看才发现,刚才只管低头写,不知不觉竟写了满满一页纸,而且还没写完呢。
她沉思了三秒钟,又拿出一张纸来。
——反正已经写了那么多了,再写点也无妨。
魏建华在家,他跟魏远航两人组合,能把家里翻天。
晚饭的时候,何晓芸才知道,下午魏建华带着他小侄子出门,偷偷摘了人家后院的葡萄吃,那葡萄没熟,又青又酸,两人竟也吃得下去,还把牙酸倒了。
现在一家人都在吃饭,就他们两个苦哈哈在那看,王春花还不让他们离桌,就坐着看,涨涨教训。
“一会儿我就去跟那家人说,咱们家有人偷了他家的葡萄,看你还要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