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府中。
虽是被圈禁在府中多年, 无论是太上皇还是当今雍政帝,在衣食上绝对没有亏待过四皇子, 这皇子的份例都给的足足的, 虽不如以往好些,但皇家皇子所用之物, 那怕是中下等的那比寻常官宦人家强些。
但那怕是美食华衣不缺, 四皇子府中仍旧难免有着一丝陈旧之气。
四皇子穿着一件家常衣裳,虽是用着上等锦缎所做, 但半新不旧,从泛黄的衣角领口可看出一丝陈破, 束发的金冠已暗淡无光, 玉簪亦有一角有些破损, 虽是如此,但四皇子的头发仍是梳的一丝不乱,背依然挺的极直, 严谨地抿紧嘴唇,完全不似一个被圈禁了十年的皇子。
只是人瘦的厉害, 还不满五十,已生华发。四皇子一直走到了茅厕处,才在门前重重地冷哼一声, 瞪着身后的太监道:「难不成你还要跟着我进去,看本王出恭?」
那太监退了一步,笑道:「王爷即然不喜小的跟,小的不跟便是。」
谁会想看人出恭, 要不是皇太子的吩咐,圣上又下了旨,他才懒得跟着这么一个被困禁多年的皇子前前后后的,虽是如此,他还是照着太子的命令,在小本子上记录下四皇子于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出恭云云。
那太监在茅厕外等了一会儿,他也不敢远离,隐隐约约可从窗户瞧见四皇子的身影,一股子米田共的臭味扑鼻而来,也不知是否是下人偷懒没将茅厕清理干净,这臭味着实叫人作呕,那人站在茅厕好一会儿,终究是撑不住那臭味,一退再退,最后退到院门外了。
虽说皇太子要他们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四皇子在做什么,这一双眼睛都得看着四皇子,把四皇子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记录下来,但他都跟了大半年了,也不见四皇子有什么特殊举动,偶尔出恭时略轻松一下,想来也是无妨的。
那太监一离开,四皇子才略松了一口气,他连忙敲了一下墙角,墙角暗门打开,暗门里是一个无论是身形长相都与四皇子有些相似之人,身上还穿着和四皇子身上一模一样的衣裳,就连那头上金冠玉簪都是一模一样,那人轻唤了声:「主子。」
那人说完便想跪下,但被四皇子一把拉起,四皇子低声问道:「舅父呢?」
「就在里头等着主子。」那人低声应道。
「嗯。」四皇子微微点头,「此处先交给你了。」
「是。」
四皇子一个闪身便进了密室,而那人则代替四皇子坐在马桶之上,继续五谷轮回之旅……
毕竟只是茅厕,密室极为极窄小,只堪站下少少几人,四皇子一抬头便见着一直等着他的老者。
那老者似是行动不便,坐在轮椅之上,一见已然冒出白发,黑白交杂,消瘦的几乎只剩一把骨头的四皇子,不禁心疼的叹道:「殿下受苦了。」
「哼!」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折磨,四皇子犹有余恨,「没想到徒辰阳那小子竟然那么狠毒,本王险些被他逼疯。」
原以为让人跟进跟出也没什么,没想到徒辰阳这人竟然让人一直跟到沐浴、出恭,甚至连睡觉时都让人盯着他,无论他做了什么,吃了几碗饭都让人记下,不过是短短数月,却比圈禁的这几年还要难挨。
「嘿!不愧是康……雍政的贱种,和他一般专想些下作事。」那老者似是与康僖、雍政之间颇有几分仇怨,说到两人之时,声音里尽是一股子怨毒之气。
四皇子长叹一声,要不是知道还有舅父等人支持着他,只怕他这段时间真会撑不住了,也还好撑过了,这些日子以来,那些人对他的看守也不如以往严密,他方能和舅父说上几句,他低声问道:「老六那儿如何了?」
「刚得了消息,六皇子应了来见殿下一面。只是……」老者微微皱眉叹道:「十五被他关了起来。」
「老六不是傻子。」对于十五之事,四皇子并不意外,「十五既已暴露,老六自然不会让她继续侍候着。不过想来老六也不敢要了十五的命,待本王大事成了之后,自会还十五一个公道。」
老者感激道:「臣代十五谢过殿下。」
「舅父无需多礼。」四皇子叹道:「十五也是我表妹,这些年来也委屈她了。」
要不是为了他,十五也不用那么委屈地在老六府上屈居一个通房丫环。
担心那太监随时会回来看他出恭的情况,四皇子不愿多谈十五之事,连忙问道:「徒时的事情可扫干净了?老六这人其奸似鬼,万不能让他联想到咱们身上。」
「殿下放心。」老者得意道:「咱们是走了大小姐的路子,让王家的人出手,那怕雍政亲自去查了,也只会查到王家,断是查不到咱们这里。」
这贾王两家互有连姻,家里的下人也大多有着姻亲关系,大小姐只略略用了点手段,便让王家自家人出面去办了这事了,要怪就怪王子腾自己有了私心,没好好教养隔房的侄子,若是王仁聪明点,那怕大小姐再怎么使力也怕是不成了。
四皇子满意的点了点头,「终究是我亏欠这个孩子了。」
自小便把她养在秦家,又把她嫁到那尽是畜牲的贾家,也难为这孩子没怪过他,这些年来一直为他谋划。
「大小姐也知道殿下的艰难。」老者淡淡说道。虽是可怜,但那也是没法子的事,说到底只怪大小姐没投个好胎,偏生落入了他们这些暗卫的腹里。
四皇子叹道:「这些年,也不知这孩子过的可好?」也不知贾珍那个混蛋是否还敢欺负她。
老者笑道:「殿下不必担心,大小姐这些年来做为贾家宗妇,日子也算顺心,颇得夫婿敬重,还给殿下生了一个外孙。」
四皇子听到老者说了句『还算顺心』,便知这个孩子多少受了些委屈了,但听到女儿给自己添了个外孙,脸上也多了些喜色,直道了好几句好。
他膝下不过就这几个孩子,幼子中了暗算,这辈子怕是完了,长子的身子也不好,虽然收用了好些侍女,但至今无一人怀胎,不知何时能抱上孙子,得知自己有了外孙,当下欢喜的大笑。
不料才笑两声,便听见外头那人急忙的敲起墙角,四皇子长叹一声,连忙出去。
老者亦神色闇然,这贱人的儿子果然也是贱人,如此阴毒之法也亏得他想得出。
「请殿下再忍耐一阵子。」老者叹道:「小子们已在努力,等这些盯梢的人都换上咱们的人之后,殿下也可自由些了。」
「不!」四皇子沈声道:「大业不成,何来自由?我必登天,坐拥天下!」
这个天下应该是他的!他才是雍政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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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郡王向来在后院阴私上下功夫,虽然每每被太上皇骂说不争气,但也养成他在后院阴私上比常人更敏感三分的性子。
一开始时气的想进宫状告王子腾,但慎郡王冷静下来后,便发现几分不对劲了。
徒时不过是个未出仕的皇孙,虽不想贬低自己儿子,但时儿着实有些被养坏了,骄横放纵,难成大器,虽是无能了点,但也碍不了什么人的路,应该不至于被人下狠手要了性命。
虽说父皇给他的暗卫查到圣上、九弟和王家的探子都曾在马房附近走动,但九弟自不可能,圣上自是不屑,只剩一个王家说不得会对时儿下手了,但冷静下来之后,他又觉得只怕不是王子腾下的手。
一则:好端端的王子腾怎么会对时儿下此狠手,虽说因王熙鸾之事让王家与时儿之间颇有几分口角,时儿前阵子还带了人去狠揍了王仁一顿,但以王子腾老狐狸的性子,断是不可能为了个隔房的侄子,将事情做的如此决绝。再则:明知道这暗卫是老四的人,这暗卫说的话怕是难信了。
慎郡王沈吟半晌,在老四让人递给他的信上敲打许久,最终还是决定与老四见上一面再说,是真是假,还是先见上一面,才好判断。
只是可惜这父皇当年留给他的暗卫竟然是老四的人,不好再用了,不然好生查上一查,他就不信查不出时儿的真正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