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门关内梵城这颗钉子拔了,凌云将军算是暂时解了燃眉之急。本来已经到了城墙外的朝廷监察御史依旧带着侍卫进了城,摇身一变从要抓人的变成了犒赏慰问大军的,总算解决了赏银的问题。
监察御史还有任务,要去北疆泽亲王许康瀚处慰问三军,并顺路监察军饷银两使用情况,只停留了一天就起身北上。
夜色已入二更,凌安之沐浴之后躺在将军帐内的行军床上,脑袋下边枕着凌霄的大腿,披散着头发,半闭着眼睛舒舒服服的任由凌霄用掌力按压着他的肩颈,倒也不是他年纪轻轻就多有劳损,凌安之就是喜欢有人摆弄他。
凌霄本来是宁夏人,十来岁的时候一队突厥骑兵入中原抢粮,亲人都被杀死,见凌霄长的清秀,突厥人想把他带出关外当做奴隶贩卖,正好凌安之和恩师宁森先生游历至此,又放火又诈称官军来了,突厥人仓皇逃窜,无暇带走凌霄,从此凌霄就成了凌安之的书童亲兵,跟着少爷读书练武。
之前凌霄只有一个类似寄奴的小名,后来凌安之知道凌霄是正月十五出生的,给起了个名字,就叫凌霄。凌安之对这个聪慧内敛的孩子特别投缘,一直带在身边。
“三将军,”凌霄轻轻一笑,马上改口道:“现在应该叫做安夷将军。”
凌安之本来就是凌河王的后代,本来及冠之后就可以封为将军。
凌云已经向朝廷为这个便宜弟弟讨了一个将军。
凌安之躺在凌霄大腿上,他一听凌霄的口气就知道亲兵在想什么:“我不想指着那个老东西,名不正言不顺的。”
“过去这么多年了,这件事就别想了。”凌霄指上力更轻,抚上了凌安之紧皱的眉头。
“也无所谓了,”凌安之自我安慰的能力极高,“少奋斗几年,要不军中上升太慢,这不也混了个将军吗?”
“凌霄,帮三哥按按太阳穴。”
凌霄一笑,不再说话,把力道放在指尖上,从小将军变成了按摩师。
凌安之兄弟姐妹四个,大哥凌川,字济贤,三十五六岁,在朝官拜内阁大学士;二哥凌云,字济慈,三十一二岁,是安西提督;这兄弟两个都是正房夫人所出,长的都像凌河王,身材中上,虎背熊腰,高眉豹眼,不好看也不难看。
凌河王在二十年前西征楼兰、回纥等部落联军时,大败敌军。带回了无数的马匹、药材和财宝,这些都让凌河王的夫人很高兴。唯独,对凌河王带回来的一位美人火冒三丈,如鲠在喉。
这位美人名字叫做阿迪雅,虽然从西域带回,但是长得也不像是西域人,皮肤莹白似雪堆,身材高挑,能歌善舞,一双偏绿的眼睛仿佛乘了春水,衬托的整个王府都失去了颜色,别说男人,连女人被那么水盈盈的一看,身子都要麻了半边。
阿迪雅被凌河王手下的将军蔡青亲自送回府,两军阵前,临阵收妻是死罪,大帅也不行,大帅还没到家,美人就来了,阿迪雅身材窈窕,只有腰肢臃肿,肚子隆起。
阿迪雅和大帅凌河王会认识了七个月,就在二月初一这一天,生下了凌安之。
那天,西域还天寒地冻,刚下了大雪,将整个富丽堂皇的凌王府笼罩在一片水墨画之中,凌府里二夫人突然“早产”,整个府里不免手忙脚乱。
凌河王双手背在身后,在产房外厢房内不断踱步,听着阿迪雅一声声悲惨的叫唤,眉毛都要拧在一起了,咚咚的脚步仿佛都把地面踩出坑来,斥责伺候阿迪雅的丫鬟婆子们:“不是怀胎才七个月吗?怎么突然早产?”
产婆噤若寒蝉,只能唯唯诺诺:“每个人情况都有不同,二夫人可能特殊些。”
终于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哭声颇为响亮,穿过风雪让凌河王放下了一颗心,产婆马上出门报喜:“恭喜王爷,二夫人产下一枚少爷。”
凌河王武将出身,也没那么多讲究,径自冲进了内室,在炭火盆前先烤了烤身上了凉风,才冲到了床前。
这是第一次美人阿迪雅没有聚拢凌河王的全部视线,凌河王一双豹眼,全都盯在了这个刚出生的三儿子身上——
凌河王是武将,大手大脚,这孩子身长足有三扎多,浑身肉乎乎的,头发漆黑皮肤雪白,鼻梁高挺睫毛细长,一双眼睛已经睁开,绿油油水汪汪的正四处打量。
哪有一点早产的样子?产婆接生多年,很多满月后百天的孩子都没见过这么齐整的。
凌河王当过父亲,这岂能瞒得过他?
阿迪雅发丝凌乱嘴唇惨白,一看凌河王的样子就知道王爷在想什么,诺诺的叫了一声:“王爷…”就再也不敢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