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柏刚刚忙着掩饰自已的眼泪,并没有注意到薛松的变化,好不容易憋回泪意,他俯□,不放心地问道:“大哥,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难受?”
薛松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回应。
薛树急了,看向薛柏:“大哥真的醒了吗?”
此时叶芽才在薛树身边站稳,见薛松依旧闭着眼,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薛柏很确定他没有看错,不甘心地又喊了两声,可薛松就像没有听见一样,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在他也开始怀疑自已的判断时,薛松忽的睁开了眼。短暂的茫然后,他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嘴角扯出一丝勉强的笑:“你们都在啊,放心吧,我没事。是不是很晚了?那二弟和弟妹先去睡吧,早点休息。”声音有些虚弱,却和往常一样平静沉稳。
三人松了口气,薛柏眼里还多了难以察觉的佩服,大哥就是大哥,这么快就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了。
“大哥,你饿不饿?媳妇给你煮粥了!”薛树趴在炕沿上,脸对着薛松,邀功似的道。
薛松依然看着薛柏,没有理薛树。
薛树疑惑地张开了嘴,大哥为什么不理他?
叶芽和薛柏却情不自禁互视一眼,待看清彼此眼里的不安,薛柏慌了,急切地问道:“大哥,二哥跟你说话呢!”
薛松眉峰挑了挑,随即眸子紧紧盯着薛柏的下巴以上,声音带了一丝颤抖:“三弟,你在跟我说话吗?你声音太小,我听不见。”
“大哥……”叶芽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她凑上前,好让薛松可以看见她的脸,轻声问他:“大哥,我也在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
她的发髻早在林子里时就散开了,醒后事多,也没来得及收拾。此时随着她俯身的动作,柔顺的长发倾泻下来,垂落在薛松的发顶额头上,还有一缕轻轻拂过了他的脸庞鼻端,送来淡淡的发香。薛松隐在被子里的手握成了拳,心中愧疚万分,却必须强迫自已不要躲避她那双噙着晶莹泪珠的眸子,强迫自已直视她,免得被她发现林中端倪,沉声道:“弟妹,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
然后,他看见她的泪夺眶而出,滴到他的枕头上,也滴到他的心上,这辈子都干不了,忘不掉。
第二天,葫芦村的村民就都听说了,薛松上山打猎不小心跌落山崖,身子受了轻伤,却把耳朵摔聋了。
只是,无论是与夏花被她爹赶出家门,灰溜溜随宋海离开的丑闻相比,还是与柳寡妇误食春-药过多暴毙家中的消息相比,薛松的伤都不算什么,村民除了叹息一声,再也没有给予更多关注。
他们更好奇柳寡妇到底是被谁害死的,奈何柳寡妇人缘太差了,没有人会多管闲事报官为她伸冤,甚至很多人都巴不得拍手叫好,特别是那些丈夫被她勾搭过的黄脸媳妇们。所以,村长说柳寡妇是自已不小心吃了太多春-药活活憋死的,那她就是自已憋死的,没有任何人提出质疑,接下来,村长带人把她随便埋在了葫芦村坟地外面的一处小沙丘下,再也无人问津。
随着中秋团圆的日子越来越近,随着一簇簇花生秧开始出土,忙碌喜悦的村民很快就忘了这些外人的事,除了三两个碎嘴的闲懒妇人偶尔提起外,大家都恢复了往常平淡的生活。
但这并不包括坐落在村子东北角的薛家,他们的生活,注定不能如以前那般平静。
因为有些事,不是想躲就能躲开,想瞒就能瞒住,想忘就能忘掉的。隐在心里的秘密,藏在眼底的情意,只要还记着还念着还在着,终会措手不及地爆发出来,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送上一则小剧场。
读者八卦:牙牙,你觉得哥仨谁最老实呀?
牙牙脸红:他们,没一个老实的……
读者纳闷:傻树无赖,三弟腹黑,可大哥很老实呀?
牙牙咬唇:呸,大哥是最坏的!
我保证,以后绝对没有虐了(如果这章算虐的话),牙牙的性福生活正式开始!
☆、58晋江独发
聋哑盲残,这在人们眼里都是大毛病,纵使程度不同,倘若有人得了一种,那也能让全家人愁云惨淡地过一段日子了。
可薛松就像没事人一样,穿衣吃饭养伤休息,没有半点颓废伤感之色。孙郎中诚恳地建议薛柏带他去县城医馆看病时,他看着两人的神色口型,断然拒绝了,说是不用白搭钱。
薛松不想去,薛柏就算再反对,他也没法强拉着人走不是?想要苦口婆心地劝说吧,薛松索性闭上眼睛,让他说了也相当于白说。
病人不配合,孙郎中没有办法,提出或是让薛松尝试读唇语,或是学习打手势。
唇语考究眼力,格外难学,但薛松性子沉稳,倒是比较适合读唇语的。
打手势相对而言简单一些,但是学起来很麻烦,不仅薛松要记住各个手势的意思,薛柏叶芽他们都要学,学会了,也只能保证他们能与薛松交流,若是薛松单独遇见外人,就只能凭对方的胡乱比划瞎猜了。
薛松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读唇语,这样他一人费力些,不用让全家人跟着受累。
薛柏想留在家里照看他,被薛松催着去读书了,于是,陪他说话练习的重任就落到了薛树身上。
秋日的阳光温暖明媚,透过挂满一簇簇深青色果子的山里红树,在坐在树荫下聊天的薛树和薛松身上投下明明暗暗的斑驳光影,风吹过,树叶哗然作响,摇曳的光影便恍惚了两人神色各异却又相似的硬朗面孔。
叶芽就坐在他们一旁,将针线筐放在脚下,一边低头给薛柏缝冬衣,一边听两人磕磕绊绊的对话,偶尔在薛树气急败坏时抬头瞪他,朝他蹙眉以示不满。
其实吧,若是以往薛松哥俩聊天,她定是不好意思凑上来的,但现在薛松受伤了,她难受得厉害,心疼担忧便战胜了羞涩忐忑。反正,反正两个都是她喜欢也喜欢她的男人,一个傻一个聋,又是在自家院子里,她怕什么呢?唯一怕的是薛松眼里的情意,但他都那样了,哪还有心思想那些儿女情长的?这样想着,她便放了心。
薛树从来没觉得说话也是一种苦差。
媳妇和三弟都让他陪大哥聊天,但大哥不主动说话,他就得想着法子找话说,可他能说啥啊?
“大哥,你吃饭了没?”他耷拉着肩膀,无聊地道。
薛松头上还缠着一圈纱布,背靠树干而坐。见薛树百无聊赖十分难受的模样,他也懒得再说下去,可看看旁边颇似监督他们的叶芽,他耐着性子训道:“二弟你慢点说,太快了,我看不清楚。”
薛树心虚地看向叶芽,见媳妇果然又抬头瞪了他一眼,忙讨好地笑笑,然后挠挠头,放慢了语速,几乎每说一字都要顿一下,“大哥,你吃饭了没?”
“吃了。”这次薛松辨认出来了,冷冷地答道,紧接着又抿了唇,一副等着薛树继续的模样。
“你吃饱了吗?”薛树想了想,这般问道。
薛松抚了抚额,想要起身离开吧,瞥见叶芽轻轻耸动的肩头,他心里一软,点头算是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