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场闹剧,马贩子将两匹马牵给靳长恭后,她决定暂时并不着急着出发,她对莲谨之道休歇一夜再启程。
坐了六天的船,如果又骑马长途奔波,身子肯定会吃不消的——当然这话是针对莲谨之那缺乏锻炼的身体。
月夜当空,万籁寂静时分,靳长恭盘腿坐在床铺上,像拔丝一样抽动着经脉游转周身,不一那雪白的皮肤便泛起淡淡的浅红,粉红,绯红,深红……
随着经脉自主推动急整运转,她整个背部,手臂的皮肤都痛得发麻,发烫,就像被炙热的铁块烙熟,连着神经末梢都痛得撕心裂肺般,痛得有时候她都想拿指甲将那片肌肤一片片抓烂。
额头上的冷汗潺潺流出,这不是她第一次主动运劲,刺激那雕刻在皮肤上饕餮图腾的药力散发,因为只有这样做,她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提升身体虚薄的内力厚积。
她必须在再次进入流失之地前,达到小宗师级别。
所以,就算她知道每一次刺激图腾的药力都会令她痛楚失去知觉,浑身被汗湿透了,她依旧乐此不疲,并且一次比一次能够维持药力散发的时间长度。
大概在薄阳初绽时,靳长恭叫来小二打来热水清洗了一下周身,换了一身干净的孺裙,上身多加了一件普通款式的短褙,最后换了一条新绷带将脸包扎实了,才去隔壁房间叫莲谨之起身。
莲谨之这几日坐船也的确疲惫不已了,在靳长恭敲门了七八下时,才悠悠转醒过来,他一看外面阳光已经爬上窗棂了,就赶紧穿上衣服,大抵整理了一下仪容前去开门。
一开门,靳长恭已经负手不耐烦了,她敛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走吧。”
两人收拾好行李,买了些干粮,便下楼从马厩牵出马后,双双扬长而去。
在他们离开后,有一道纤细瘦小的身影眼中透着倔强,她抿了抿淡粉的双嘴,悄悄地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一个俐落姿势跨上马背,便快马加鞭地追赶了上去。
在朝着流失之地前行的途中,莲谨之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靳长恭会坚决选择马。
因为走靠近流失之地,路途就更加险恶,一地的乱石杂物,包包坑坑,一点都不平顺,如果这一路真的要选择驾驶马车赶路的话,肯定没走多近就被颠簸的道路给颠散了。
随着他们渐渐的深入流失之地的边境,沿途能够看到的植物越来越少。满眼除了黑色沙土,就是荒芜的干裂岩块。
看着层层叠叠的黑土沙丘,一个挨着一个,没有尽头,空旷延伸的地界甚至有种永远触摸到边境的遥远。
一阵风过去,便能扬起一片灰蒙蒙的沙雾,四周都是一副永远擦不干净的灰暗与荒凉。
靳长恭带着莲谨之一般白天骑马赶路,入夜便驻营休息,日夜温差很大,晚上的荒原除了异常阴冷,也很危险。
靳长恭勒马停驻,挑目看着愈发阴霾,乌云翻滚的天空,她观察着四周空气骤然下降,冽风飒飒,她让莲谨之暂时在马上等她一会儿。
她便驾马奔驰而去。
等靳长恭和身影远到莲谨之看不到的地方时,他突然一瞬间竟然感到有些冷了,他转眸望向四面八方,空荡得无边无际,没有任何生物的声响,冷风吹乱了他的发,天地竟好像安静得就剩他一个人了。
他突然拽紧了马缰,淡紫的嘴唇抿紧。
大该一刻钟后,远远溅起了尘雾朝着他方赶来。
她就回来了……莲谨之无意识地放松了手中缰绳。
“等一会儿可能会有暴风雨,今天我们就不赶路了,我在前面找到了一个山洞,我们今天晚上先那里面躲一躲吧。”
靳长恭朝着他的方向喊了一声,莲谨之望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亦有同感,便也放弃了再赶一段路的打算,驾马跟在靳长恭后面,一起赶到一个土坡似的山洞里。
来到那个需要弯腰才能进入的山洞前,靳长恭让莲谨之先在外面等一下,她先进去探探。
很快,她的声音就从洞里传了出来。
“进来吧。”
莲谨之在外面捡来两根木桩,利用石头将其打进地底,稳固后将两匹马勒紧绑好。
听到靳长恭的声音就弯腰走了进去,透过洞外的余光看得出来,洞里还是挺干净的,没有异物跟杂味,洞壁上蔓延着一些干枯的草滕。
靳长恭将行李放好后,便起身告诉莲谨之,道:“我出去找些能够生火的,如果下雨气温可能比平时更低,而这洞窟也可能会因此潮湿的。”
看靳长恭撂下话,便准备出洞,而莲谨之却骤然起身叫住了她。
“等等,柳姑娘,莲某并不是废人,无需事事都由你帮忙,像这种小事情我也可能做得到的。”这一路上都是由她细致无微地照顾着自己,让莲谨之总觉他们之间的角色好像对调了,这让他多少感觉到失落。
靳长恭看了他一眼,暗地里却好笑:想不到即使是像莲谨之这种冰心玉壶般的男子,心中亦依旧存在属于他的大男子主义。
“那好吧,那你别走远了,有什么事情的话就大喊一声,我跟你分两头去找些生火的回来。”靳长恭看他一脸意外地坚持,也无所谓地答应了。
她想,他又不是什么瓷娃娃,或许真是是她保护得太过了,适当地锻炼他的野外生存能力,对他是有益的事情。
“嗯,我知道。”莲谨之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地答应,眸中隐隐的光泽流边,嘴角微微弯起,整个人就似天边皎月般散发柔和洁净的淡淡光芒。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靳长恭看着他难得一见的雅致若仙的浅淡笑颜,一脸莫名其妙。
其实她不知道,在莲谨之心目中的她,就是那种说一不二,禀持着原则性很强的一个人,所以他在提出自己的想法时,其实心中抱有很大程度,会被她拒绝的心思。
所以,当她没有异议地答应他的提议时,他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就在靳长恭外出不一会儿,天空就下起了磅礴大雨,那个时候她正站在一个约一人高的小土坡上观看明日起程的路线,一时不慎被砸个正巧。
豆大的雨点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地落下,雨势很急又很冲,很快她就被淋个浑身湿透,她抱着同样湿淋淋的干木材,最终只能撇撇嘴,郁闷地通通扔掉。
一道劲风似地回到山洞,靳长恭踏入洞内才发现莲谨之竟然还没有回来。
她一愣,心中一突,便急掠了出去。
此时下着这么大的雨,这曾经在这个洞穴附近观察过,四周这一块儿地段根本就没有任何避雨的地方,如果他真的按照她的嘱咐就在这附近活动的话,那么撇除她寻查路线耽搁的时辰,也该跟她一起回到洞里了才对。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可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听到他的呼喊声。
乌云滚滚的苍幕下,舒开蓄久的绪结和着隆隆闷闷声响的雷鸣,在寒风“呜呜”的驱迂下,沥沥凄凄,如泣如诉,映入眼帘的一切都迷蒙一片,铺天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