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韶依旧安然若素,乃至神武一族全部都镇定自若,完全不觉得那寒森森的冰窖冒出一个男人是一件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靳长恭见此,深深为自己刚才心底冲过一群草泥马的低素质感到惭愧不已。
华韶看着靳微遥,语气与他一贯温和嗓音不同,音量间带着一种清冷威压道:“靳微遥,无论你从前是何人,何种身份,但从今之后你只是公子的一名下属,如今有些不合适的称谓自是需得改一改。”
嗯?靳长恭微疑地斜向华韶,然后阴邪地眯睫,嘴边似笑非笑,潜台词的意思就是:又给我逮一次了!原来你小样儿瞒着我的事情还不少,你跟这靳微遥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靳微遥闻言眉眼低垂,他对着靳长恭的方向,举止恭敬,右手掌按在左肩胸房,微微弯腰,流水泻意般优雅地行了一礼,道:“神武族——闻人微遥见过公子。”
靳长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蓦地转头神色一滞,她怀疑眼前其实只是她昨夜没有睡好,做的一个十分荒谬的梦。
一向高傲自负的靳微遥竟然会跟她行礼?!
花公公明显也惊奇地定在当场,公冶与夏合欢亦直愣愣地看着靳微遥,露出怎么也不得要领的表情。
靳长恭深深地吸一口气,但眉头仍旧皱得死紧,完全就不适应眼前这一幕,直觉既荒诞又诡异。
“师傅,谜底也该解开了吧?他是怎么一回事啊?”她挑起下巴,指了指靳微遥。
华韶面无表情地扫一眼靳微遥,看向靳长恭解释,道:“在为师寻找你的过程中,我们亦无意中找寻到神武族遗留下来的另一支血脉,那便是闻人微遥的亲生母亲,如此推论那么他亦算是神武一族仅存在轩辕大陆的血脉。”
靳长恭一愣,倒万万没有想到兜了一大圈,他跟她之间还是拥有着这般拎不清的关系,但是也太偶然了吧,她莫名地成为了神武族血统,他亦跟着转身一变,况且联想到两人之前那混乱不堪的关系,她的太阳穴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这件事你稍后再详细地说吧,我问你,既然我们都是神武一族血脉,为何他却需要认我为主?”
华韶跟她解释过,尊称公子便是恭她为上主,承认她是神武族的正统直系血脉,亦就是他们是她的臣,她的下属。
“你是不一样。”华韶眸光微微一软,声音扩散四周:“你是为师之父,上一代神武分支族长选择的人,你一出生身上便被刺上那象征着我族最尊贵的饕餮纹身,你的正统性是无庸置疑的,况且就算都是直系血脉,却也是有高低之分。阿恭,从此之后,闻人微遥便是你的下属,他的命运全部都掌握在你的手中。”
偏心?假公济私?故意?靳长恭听完他那一席话,心中不断浮现出他真正的心声。
这么多的分族血脉可供她差遣,但为何偏偏是闻人微遥,这其中若没有华韶故意推就造成的成份存在,靳长恭是怎么都不会相信了。
靳微遥的直系血脉被他巧妙地用上,其作用却是将他故意送到她的面前,任她差遣,任她掌控他的命运,是……为了她之前所受的委屈?
他想让她知道,就算不能杀了他,亦要让他在她面前伏首作低。
奇异的是,华韶的话他身后的神武一族全部都默认了。
“你的礼物……我便却之不恭地收下了。”靳长恭双眸一弯,忍不住伸出一手臂上前轻拥了他一下,一碰即退,像男子汉们碰肩一样。
华韶微愣了一下。
闻人微遥看着靳长恭与华韶之间的气氛,薄睑微覆,眼底迅速掠过一道醒悟的精光。
花公公于一旁,看着华韶一番“心思”,再看陛下很受用的模样,薄唇不屑地讥起了一抹摄人呼吸的冷笑。
华韶,你知道你如今究竟在做些什么吗?
“闻人?看来你是彻底舍弃了靳姓了,也对,毕竟已经死过一次了,那以后你便跟着花公公底下做事吧。”靳长恭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淡淡吩咐道。
花公公长眉一挑,扭着纤柔的腰肢作态地靠近闻人长空神色莫测地上下扫量了他一眼,然后似嗔似埋怨地朝着靳长恭,道:“陛下,您这是故意为难奴才了不是~”
“别闹了!记得给寡人狠狠地整死他!”靳长恭瞪了他一眼,转身之际跟他秘音一声。
想到当初他伪装成花公公的模样欺骗她,做她做的那些事情,那她就让他试一试真正的花公公的手段。
“能整死?”花公公凑上来,呵气如兰地挨靠在她的耳畔,那故意低压的声音含着跃跃欲试。
靳长恭望了望天,咕哝一声:“半死就行了,再怎么也得给同室血脉一点面子。”
“哦~”貌似很失望地发出一个单音节。
当他们一行人走进那冷得人鸡皮疙瘩都冒出的冰窖时,众人细细一看四壁似水晶般通透明亮,而冰壁内部竟然冻着一具具人体。
他们穿着与神武族画壁中相似的服饰,同样的饰品,就像被停止了时间,那般永恒而宁静地躺在冰藏中。
“这是尸展?”
靳长恭游步着欣赏地那些冰尸,他们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随便地算一算亦有上百具,花公公红衣妖娆,伴在她身边,两人此刻的神情一模一样。
夏合欢与公冶都不由寒了寒脸色,就不知道是因为看到那一幕,还是因为气温的气剧降落造成的。
真想为他们的大胆无畏贺彩了!神武一族的人瞧靳长恭与花公公那一脸安逸惬意的模样,只觉背上一阵寒意蹿上。
“这里是一千年前,从那一场灭族劫难中逃出来后,那仅剩的神武族人们共同组建的一处安乐地,当他们感觉自己命不久矣,或者将死时便会主动走进来,然后永久地封存在里面。”
习俗?还是一种特别的仪式?
靳长恭转眸一瞧,看向身后道上:“那他怎么会在这里?”
“圣主说,让吾守在此处,直到等到你的到来为止。”他看着她,光影交错下,竟令她快要辨不清他的面目。
他原本是长成那样呢?靳长恭眸光淡淡荡漾一瞬。
这里面气候苦寒至极,她虽进来才一会儿便觉得四肢僵木,若非用内力相抵,不动不移便也会被冰成一尊雪雕,看来师傅面摊底下,佛口毒手暗地里整人的手段越发地高明了。
只是为什么——靳,不,如今已经是闻人微遥却甘之如饴地一直待在这里面,等着她的到来?
——这根本就不像他的作风。
他的武功有多高强,她是早就知道了,以论现在她仍旧没有探清他的底细,若他想要逃,若没有差错,就算是如今神武族的人一起上,他打不过,难道还逃不掉吗?
夏合欢诡异莫名地瞟了一眼闻人微遥,心思一阵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