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夙听到公冶爝的一番话,眼眸微荡,激起万千般情绪,他垂落眼睫,只轻轻道了一句:“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止兰瞥了公冶爝一眼,一脸难看,而青斛却讥讽地撇了撇嘴,真心为他的无耻呐喊助威,自儿个的错,却不懂反省,还怪别人挖个坑让他跳,他怎么不想想,牛不喝水能按得下牛喝水?
公冶爝笑声嘎然而止,他眼眶涨红如厉鬼一样盯着公冶夙,一咬牙:“公冶夙,你别得意太早,老子就算是死,亦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他一把推开身边的公筱蝶,手迅速按向挟手内侧,“咔咔”一阵轻响,不给任何人反应,数十只暗器便飞驰而出,击向站在圆丘台上的公冶夙。
“少主!”
离公冶夙最近的止兰跟青斛率先做出反应,但箭矢太多,即便他们上前挡,也挡不下几只,靳长恭一早便留意到他们那厢情况,一察有异,当即身体甚至比思想更快。
她飞掠挡至公冶夙身前一扬宽袖急转成旋,叮叮叮挡住暗器撒了一地,她身无中箭,但莫名地气也滞了一滞地险些散了劲去。
“长恭。”公冶夙上前一步扶脚步有些虚浮的靳长恭,紧声道:“你怎么了?受伤了?”
靳长恭暗中也着急疑惑,她功力竟渐渐丧失,之前至少有剩五成的,如今只剩二三万,究竟怎么回事?!
听到公冶夙紧张担忧的声音,靳长恭看向他,笑了笑,道:“没事,不过等事情了结了之后,你如果不跟我好好地解释,那你就有事了!”说到最后,语气徒然变冷。
公冶夙表情一僵,继而勉强笑道:“好,到时候任你处置,可好?”
靳长恭翻了一个青葱白眼,推开他扶持,略一换气,但见六鬼中的三鬼,与那保护公冶筱蝶的那位大宗师,四股合一再度又杀向靳长恭。
听到前面一阵杀意扑天盖地“呼呼”而来,她当即旋身举掌迎上,掠起一道惊鸿身影。
她欲将战局引离公冶夙等人,却不想身后传来一声“长恭,快退!”公冶夙一惯冷静自持的声音,竟破音惊悸地大叫起来。
靳长恭心惊,这还是第一次,她听到公冶夙能发出如此惨烈的声音,莫非——有危险?!
她迅速一回头,但见公冶夙身后掠出几道身影跟六鬼与那位大宗师缠交上手,看出那是他的暗卫,这六位暗卫武功诡魅犀利堪比大宗师级别,以六对四,自然,他根本不存在什么危险。
正当她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鼻翼间拂过一道暗幽靡靡的香气,随即她便被强大地气旋震飞,脑袋一片晕眩。
她如一只断翅的红蝶,如血一样张扬的衣袍飞扬起来,如风吹起的层层波浪,亦如霞光中的那绽入的艳丽牡丹,她智暂地失去了身体的控制被冲撞进了一道硬朗的部份。
因为撞击的缘故,靳长恭似清明了片刻,但身体却如陷沼泽,动弹不得,她感到几缕冰凉的墨发拂过她的脸颊,痒痒的,淡淡的香气,朦胧焕散的视线移上,一张笼罩着层层黑纱下,隐约可见尖细的下颌,水润似花瓣般娇艳欲滴的红唇。
腰间一双强势却温暖的手臂将她锢住,那力道稍微有些用力,令她感到痛,但莫名地,又令她感到安心。
耳畔,似乎有凄迷的叫声由远处传来,是谁她辨认不得,而她已无力回应,头一歪地昏死过去。
——
靳国皇宫御书房
一只飞鹞落入一只黝黑结实的手臂上,契将飞鹞脚上绑着的信件取下来,卷开一看,当即使如遭雷殛,他的面色,一刹时地变了灰色了。
“怎么了?”华韶执笔批阅奏折,头未抬便感觉到契的异样,淡淡问道。
契一震,立即抓着信纸冲过来,力道大得撞散了一桌堆积如山的奏章。
本来被契的莽撞惹得蹙眉的华韶,却在他吼出声那一句话之后,整个人茫然若失,呆若木桩。
“华韶圣主,陛下,陛下她被人带走了!”
华韶瞳仁一缩,一把抢过信件,冷目一看:一月初七,陛下于八歧坞紫荆天坛失踪,公冶爝一干等人,全部死。
“立即去查!”华韶攥紧信纸,那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如堕暗冥。
契被华韶一脸戾吓一跳,心跳加速,亦慌惶,连忙应声道:“我,我立刻就去!”
——
柔仪宫
玥玠落闲逸柔静地坐在八角繁锦凉亭,目光停驻着亭外那风花雪月,纤白指尖有一下无一下地轻拨着琴弦,却没有吟唱。
寒风轻拂,一片静谧清香,一地雪白静雅,闲度时光,但他心心念之人不在身旁,唯有与月相伴,与花相随,反而心生寂寞孤寒。
绷!突然,一根琴弦断裂,心不在焉的玥玠指腹一颗血珠渗出,他垂眸,心中莫名地不安蹙眉,想了想,他暗中召唤了一下被恭曾调走的阴阳蝶,但半晌后,它都没有出现。
怎么会这样?!
他倏地起身,任他无论如何努力,都召唤不出与他血液共生的阴阳蝶,当即他脸色遽变,唇色惨白。
抛下琴弦,他一路不停歇地奔向御书房,一路通行无阻,因为靳长恭早就给了他特权,宫人也都尊当他为陛下后院的公子,自然不敢阻拦。
当玥玠赶到御书房之时,才发现里面已然来了不少熟悉的人。
靳微遥、契、莲谨之跟代圣执政,站在书案旁的华韶。
大太监见他们有事相商,便将房门闭上,派了侍卫守在门口,不淮任何人前来打扰。
几人看到玥玠脸色难看地站在那里,一身风寒披雪,分明是一路跑来,未坐御辇,契遂问道:“玥公子,你怎么了?”
他们一路已然熟悉,玥玠一直是一个稳重娴雅之人,甚少有这种惊慌失措的模样,除了遇到陛下的事情,他一般表现都是与外表不同的冷清无所谓。
玥玠一一看过他们,发现全部都是靳长恭的亲信,便深吸一口气,似用尽全身力气道:“恭,恭,她出事了!”
莲谨之脸一白,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
“你说什么……”
刚才华韶将他们召来御书房,说有要事相商,可还没有等他说事,偏等来这么一个消息。
玥玠面无表情,如一尊无暇白玉,浑身透着寒意,一字一句道:“我召唤不出阴阳蝶,一般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它被人封住了,二是,一位寄主生命垂危,阴阳蝶护主不肯听使。”
“你真召不出来了?!”靳微遥当即目光冷酷,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