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盼着你们方家好。你爷爷的腿瘸了,你爸又发生了那种祸事,轻敌……方家最可惜的就是轻敌了。如若轻敌没病没灾的,现在还和当年一样,谁敢对你们方家说一句大话?包括我们家里面的那几个毛头小子,敢吆喝着把你方炎给绑起来?敢对着你方炎喊打喊杀?敢三更半夜的,把你爷爷从家里接出来商量惩罚你的事情?”
“当然,他们也是占了个理字。在真相不明的情况下,他们生气也是可以理解的。你自己掰着手指头算算,自从这燕子坞出现的那一天起,又有谁敢破了人家的大门闯了人家的宗祠?没有,从来都没有过。你方炎是头一遭……就这事儿,还有人在说长道短的乱嚼舌头。就今天早上,叶东学去找钱家的老大切磋,折断了他一条胳膊一只大腿,他们这才停歇下来……”
“有外敌的时候,燕子坞是一个整体。没有外敌的时候,燕子坞又各自为战内斗个不停。也不只是我们村,其它村也都是一个样……但是,方炎,只有一个人能够把咱们燕子坞给拧成一股绳,那就是先生。你天天都能够见到先生,但是,你可曾想过,为什么先生是先生?燕子坞那么多人,老头子老太太不少,为什么偏偏他龙千象能够成为先生?”
“……”这个问题方炎以前问过。他问得对象是老酒鬼莫轻敌。他说,老酒鬼,为什么先生是先生,为什么你不能是先生?要论功夫,你是燕子坞第一。老酒鬼的回答是,先生是燕子坞之师,也是我的老师。学生再厉害,也不能和老师做比较。
那个时候只是一句玩笑话,方炎随意地问,老酒鬼随便地答,然后两人就接着喝酒。方炎甚至都没有仔细斟酌一下老酒鬼话中的深意。
“你们的事情我听说过一些,虽然我很少再去理会外面的那些鸡零狗碎的肮脏事……白修已经死了,应该报的仇已经报了,暂时先让自己歇歇,给自己一些时间,让自己更加强大一些。这不是正道吗?何必这么逼迫自己,让自己过得这么苦活得这么累?”
老祖宗伸手握住叶温柔的小手,说道:“我跟你说这些,是我心疼温柔这孩子……你的心意我知道,她的性子我也理解。你要做的事情,她肯定会无条件支持的。她不会说什么,但是却会跟你一起去做……你平安,她也就平安。你冒险,她也就跟着冒险。”
方炎的视线转移到叶温柔身上,叶温柔看着他无声微笑。
老祖宗说得是对的,她了解叶温柔,自己家这个小丫头平时说话不多,但是,却总喜欢用行动去表明自己的心意……如果方炎站在了先生的对立面,她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先生的对立面。
这样一来,叶家就为难了。
如果叶家要保叶温柔,就要跟着方炎一起下水。
如果叶家不保叶温柔,叶温柔又会有生命危险……
有些事情,还是这些老人家看得比较长远一些。
方炎的喉咙蠕动,沉声说道:“老祖宗,你是为了我好,为了温柔好,你的心思我完全明白。天地良心,如果仅凭我自己的好恶,我也不愿意去见先生……如果没有必要,谁愿意去得罪燕子坞的先生?谁愿意去和能够培养出白修这种怪胎的老家伙去作对?”
“可是,我能够不去见先生吗?不能啊。白修是先生的徒弟,白修杀了我的父亲,先生在这件事情当中是什么立场?先生知道还是不知道?先生是无关者还是相干者?先生……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炎刻意的压抑住心中的怒意,但是说话的声音仍然杀气腾腾。
先生是他尊重的先生,自己的父亲被自己尊重人的徒弟给杀了……谁遇到这种事情不生气?
“我找先生是讨还一个公道,也是去揭开一个迷底。先生如果还是我心目中的先生,那么他应当给我陈情事实,让我知道真相。如果先生不再是我心目中的先生,那么……就算我不去找他,难道先生就不会主动找我吗?与其被动接招,就像是白修跑到花城设下必杀局去对付我,不如索性我回到燕子坞,站在先生的面前和他说个清楚明白……他骂我,我便回骂。他打我,我也还手。就算是死,我也死在这燕子坞,死在这燕子坞的数千乡邻面前……”
老祖宗轻轻叹息,说道:“就知道劝不住你。”
方炎从床上跳了起来,对着老祖宗深深鞠躬,说道:“老祖宗,这次是我对不起你……”
这也是他尊重的老人,是一心望着他好的长辈。
老祖宗摆了摆手,说道:“你不是让风声给温柔带话吗?那就好好和她说说话吧。”
老祖宗挪着小脚转身离开,屋子里就再次剩下方炎和叶温柔。
方炎看着叶温柔,说道:“我知道,老祖宗是为了我们好。”
“嗯。”叶温柔轻轻地点头。
“但是我不能答应她。我觉得,这种事情早一些解决比晚一些解决要好一些。”方炎认真地解释着说道。
“嗯。”叶温柔还是点头,如水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方炎。平静、笃定、却不见有任何小女儿家的扭捏羞涩。
“你的意见呢?”方炎说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没有想法。”叶温柔说道。“你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
“……”
沉吟了一阵子,方炎咬牙说道:“既然这样,我准备身体好些之后就去见先生……”
“好。”叶温柔看着方炎,说道:“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