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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今夜卫钊这顿饭, 说的是替练兵回来的江瑶与叶盛淮接风, 却又请了李崇琰, 明眼人都知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顾春自幼与他们几人交好,却从不仗恃这交情去使他们为难,更不会给他们添乱。见卫钊将这几人聚到一起, 又请了李崇琰, 心下便知必定是要谈些与屯军有关的事, 于是早早躲出来与豆子疯玩,以免他们为难要如何安置自己。

饭毕, 在卫钊的提议下, 几人又同去中庭花阁中喝茶。

此时顾春正在前院与豆子嘻嘻哈哈, 隔老远都能听到一大一小的笑声。江瑶随口扬声唤道:“春儿, 一道去花阁喝茶呀。”

“你们去吧,我和豆子说话呢。”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得豆子跳脚的声音:“我有大名的!”

“哦哟哟, 好了不起, 说的像就你一个人有大名似的……”

众人齐齐轻笑, 由得她玩去。

花阁前的流觞小亭早已掌上了灯,红泥炉上的小铜壶也咕嘟嘟冒着茶香,可供消食的茶果点心已搁在亭内的石桌上。

秋夜月下,凉风宜人。

几人分别落座后,李崇琰向卫钊投去心领神会的一瞥,笑意爽朗:“若今日你没有主动相邀,我也会找机会与你们几人单独见上一见的。”诚如方才在席间所言, 他实际上并未将重建团山屯军的希望寄托在四位家主身上。

环视眼前,卫钊、江瑶、叶盛淮、叶行络,团山四大姓其中三家的将来,都在这里了。这些在上一辈主事者眼中还需历练的年轻人,才是李崇琰真正想要的伙伴。

因为在他看来,惟少年之心才会不计较利益得失,只问对错;惟少年热血才会不惧生死成败,怒海扬帆。

在座都是心思敞亮的年轻人,也都清楚自己今夜所为何来,此刻的言辞之间也就直奔主题了。

团山屯军脱离官军序列太久,眼下兵源已成问题。若嘉戎忽然举大军正面冲击团山防线,靠等团山的孩子们长大来补充兵源就成了笑话。况且,也并非每个孩子长大后都真心愿意留在团山默默无闻。

再不尽快让屯军回归官军序列、重开兵源,最多不出十年,团山防线将不堪一击。

可是脱离朝廷管辖近百年的团山屯军,要想回归官军序列,就需得先彻底解决团山屯军自身的问题,并向各方势力亮出相应的筹码;否则若贸然回归,必然沦为他人案板上的咸鱼,任人分而食之。

可若要彻底治理团山屯军的问题,那几乎是要将团山整个打碎重来才能解决的。而这个打碎的过程,及打碎之后重建的新格局,势必会削弱四大姓对团山屯军的掌控,甚至有可能彻底架空四大姓在团山的势力。

因此,多年来四大姓的家主虽对屯军存在的隐患心知肚明,可谁也不敢率先站出来“破而后立”,各家都自有盘算、相互掣肘,希望尽力为自家宗族争取最大利益。

这点私心也算人之常情,毕竟,这几个家族数百年来最贵重的传承,就是这支屯军了。

年轻一辈的候任少主们对自家家主陈腐、保守的想法不是没有意见,可却因自己并未实际掌控主事权而人微言轻。

通过这两个月进山练兵,卫钊已心下有数:团山屯军的大破大立,眼下惟有在李崇琰手里才有可能完成。

今夜他特意将李崇琰及几位异性兄妹请到一起来,便是打算相互之间交个底,为重塑屯军扫清最后的障碍。

几人打开天窗对李崇琰说明了各自家主目前的盘算,又询问了他整军的下一步计划,并商议好如何协同之后,这才准备散了。

当他们自花阁出来后,夜已深沉,先前在院中玩耍的豆子与顾春都已不见人影。

卫钊唤来家中侍人问了,知道豆子已被带回房安睡,顾春也先行回家,那几人便告辞离去。

叶行络回到家中时,惊讶地发现顾春正在院中——

洗床单。

“春儿,你大晚上睡不着吗?”叶行络奇怪地看她一眼,随口问道。

顾春抬头望望皎洁秋月,硬着头皮道:“我夜观天象,觉得这是个适合洗床单的好日子。”

叶行络无言以对,懒得理她,自去洗漱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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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李崇琰便在主院书房中听燕临禀报这两个月寨中的情况。

燕临言简意赅地提了寨中发生的一些大事后,将重点放在了——

这两个月里顾春的行迹。

“……五月廿三日下午,给江瑜、司凤梧分别送了伤药,”读完这一条记录后,燕临忙补充道,“是叶逊让她去的。从江瑜家出来后,她来找了我陪她同去司凤梧那里,不过司凤梧并没有见她。”

原本负手立在窗前的李崇琰背影微僵,却只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见他没说什么,燕临便接着道:“六月廿八午后,去了青莲书坊后,黄昏时分便请了济世堂众人上醉仙楼喝酒……”

李崇琰皱眉回首,打断他:“无缘无故为什么会请济世堂众人喝酒?在青莲书坊内发生了什么事?”

“不、不太清楚。”燕临声如蚊蝇。

“上回我不是让你们通知冯星野,今后若顾春进青莲书坊,周围得有我们的人吗?”

燕临惭愧地低下了头:“青莲书坊铁板一块,咱们的人始终混不进去,只能在外头……”

打从练兵开始之前就已经在查青莲书坊的底细,可如今两个月过去了仍是没有进展,只知与京中有些瓜葛,却不知它背后的人是谁,这真是冯星野暗探生涯之耻。也是燕临这个新任宜阳暗探主事者之耻。

见他面有惭色,李崇琰并未过多指责他,只淡淡道:“后来呢?”

燕临忙将手中记事的小册子又翻过一页,接着道:“……当夜宿在济世堂,未归。”

“看来,我没在的时候,有些人的生活很是其乐无边嘛。”李崇琰白眼望天,含恨咬牙。

燕临抬手揉了揉腮腮帮子。

李崇琰没好气地迁怒道:“你那是什么意思?我打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