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慈丞相温润如玉,谦谦君子桃花面。
世人亦晓,苦监国逆耳忠言,其貌不扬空有德。
小皇帝为丞相之姿仰慕倾倒,却因苦监国陋颜而终日苦恼。
这事儿怨谁呢?
怨扈王国的祖制——
开国皇帝认为成由勤俭破由奢,一国之君必须要有那么几十个敢于进谏的忠臣辅佐,然而忠言逆耳,开国皇帝也受不了每天几十个人在耳朵边儿上婆婆妈妈——“皇帝啊,你这条政策定得不妥”,“皇帝啊,你今天吃得太多了”,“皇帝啊,你这个妃子太漂亮了”,否则,这皇帝做得也忒没面子。于是,就把这个谏臣的数量缩减为——一个!
怨我祖宗——
姓什么不好,偏偏姓苦?
然而这唯一的谏臣选谁,让开国皇帝很是为难。选姓董的吧,怕姓李的太开心;选姓张的吧,怕姓孙的得意忘形。权衡来权衡去,当朝元老就一个姓苦的天天愁眉苦脸,得,就顺应了他的姓——让他生生世世受进谏的苦吧,便让这苦姓元老——也就是我祖宗,做了监国。
怨我爹——
您才华横溢一小伙儿,怎么年纪轻轻就——不行了呢?
您要不行,也在生下我之前不行,怎么就生下我这一个女儿之后,就再也不行了呢?
您没儿子,也告诉皇帝一声,咱干脆就不做这个苦命的官儿了。怎么就偏偏要“对得起祖宗”“对得起这姓”,把我给女扮男装了呢?
您长得丑了点儿,可怎么就认为非得长得丑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忠臣,怎么把我从小就给易容成副比您还惨绝人寰的丑模样呢?
上述问题从小时候被自己的丑模样吓得晕过去又醒过来后,我就展开了全面的思索。思索的结论是——这个世界,是抱怨不完的,因此,我要为自己创造一个不抱怨的世界。
我自己丑着,丑着,也就习惯了。
可是周围的人对我却怎么瞅着,瞅着,都习惯不了。是以,我早就做好了朝堂上一鸣惊人的准备。
我不抱怨,且,我有自信,只要我上朝一日,便须继续以自身强大的内心作后盾,将上述场面继续演练个千八百回。
我站了起来,小皇帝开始强调本次我和丞相去符区巡视堤坝修补情况的重要性。
醉翁之意不在酒,小皇帝是想在丞相出行前,可以多看他几眼,我很理解。无奈先皇要求,皇帝与大臣议事,须得谏臣在场,因此,他还必须得捎带上我。
我很识实务,在一旁立着,仔细地听,认真地看。
看看柔情似水的小皇帝,看看颇有滋味儿的慈相,本小监绝不掉以轻心。
果然,慈康貌似凝神接受者皇帝的温言软语,眼神儿却不时地往我身上瞄个几下。
有阴谋!
作者有话要说:
☆、床事不决,问监国
“扬思,明日我去你府中接你。”慈相跟我道别时,声音依然春风化雨。
第一次上朝,只有他对我如此亲昵,我感激笑笑,心中无限阴暗。
我感慨上天待他颇为不公,给他袅娜的身段,妖娆的脸孔也就算了,偏偏声音也配套着温存得很,难怪小皇帝会神魂颠倒飘飘欲仙。啧啧,等我爹一举端掉一众奸臣,把他捆了扔到春风楼!
嘿嘿,念及此,我不免喜上唇角眉梢。因上一刻我对慈相正感激地报以慈祥的微笑,慈相此刻望着我的表情也有些怪异,想是被我这副喜不自禁的形容唐突了。我急忙稳定好情绪,点了点头,才对他说:“慈相,有劳了。”
他的满腔柔情在小皇帝那儿好像没施展完,又把剩下的一股脑儿给了我——
“唤我子姜。”
心尖儿颤了颤,要不是脸上裹了层皮,我觉得自己的脸现在定然比小狐仙儿的屁股红上许多。
我轻“哦”了一声,转过身去,直直往前走。回过神来,才发现,过了该转弯的路口。赶忙回头,发现慈相还立在那里,盈盈地望着我。
我灵机一动,赶忙蹲下,大声嚷着——
“唉,这玉佩上就不应该拴这么些个珠子,掉了就到处乱滚。”
我作势在地上东瞅瞅,西看看,一边乱摸,一边偷偷抬头看看慈相。
不好,他走过来了!
“扬思,我来帮你罢。”
“呦,齐了!”
我做出极兴奋的模样,从地上拣起一颗小石子儿,在手里捻了捻,“回去得教训教训小月牙儿,做个活儿这么不细致,枉少爷我白白疼了她。”
我悄悄撇了眼慈相,他却骤然驻足,就像是被我家高手哥哥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面色更显白皙。
我爹说的对,谏臣就是个十分凶险的职业。多亏本小监够机灵,才能轻松化解如此险境。我潇洒地跟慈相摆了摆手,走到叉路口,一拐,再见了您呐,撒开腿儿就跑。
坐在轿中,我盘算如何跟老爹汇报今日实习感想,我下一次入朝实习算来是半月后,三日后我爹便该出差去符区调查水患,十日内汇报,这事儿原是我揽的不错,可忙碌的还是老爹,合该我又能逍遥上半月。
远远望见一幢绿得通透的大宅子,我的心跳得非常欢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