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言之,除了他自己与曹管家外,并无人知晓雇主的真实身份,甚至连那些杀手本身亦是不知。可偏偏这些人竟被送来了汪府……
“谢正卿如何知晓是我找人做的?”汪萼眼神张惶,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发颤。纵他与谢首辅作对已久,可明刀明枪动真格儿的却是头一回。怕是这回一但暴露,就连庆怀王也难保住他了。
只是为王爷效力的何只他一人,谢正卿若只是随意猜测,又怎会如此精准找到他府上。
曹管家思忖了须臾,除了一种可能,实在也想不到其它的。便一脸抱愧道:“老爷,其实当初与那些铁勒人打完交道,小的就不应急着回学士府……”
“你是怀疑那些铁勒人跟踪了你,从而得知了雇主身份?”汪萼双眼直勾勾的瞪着曹管家。
曹管家将自己的分析详细禀明:“老爷,除此之外,小的实在想不出有别的可能。那些人被挑了手筋脚筋,还挨了鞭子,可方才小人让府医查验时,他们身上竟被人敷了上好的金创药!”
“依小的看,这倒像是经过一番严刑逼供后,对方审出了自己想要的,便放了他们一条生路。”
汪萼边听着,往一旁踱了两步。既而眸色凌厉的笃定道:“是那些铁勒人出卖了我们!”
曹管家皱眉挤眼儿的点了点头,既示认同,又表愧疚。
汪萼双眼一阖,口吻阴郁:“那这些人便留不得。”
第十章
深栗色的架几案及书格鳞次栉比,排摆整洁。其上卷册簿集码放齐截,井然有序。淡淡的檀木香气混着沁人的墨香,充斥着整间屋子。
最里面的紫檀书案上井然叠放着名人法帖,一旁笔墨纸砚俱全,且干净无一丝尘灰。笔洗内半满的清水一看便是今早刚刚换过的。
这个屋子,全然不似一间已半年无主人临幸的书房。
谢正卿寻了书案后的一把黄花梨云龙纹四出头官帽椅坐下,转头间瞥见一侧多宝格上琳琅的文人雅玩与字画卷轴,竟一时兴起,操笔点墨运于纸上。
潜心贯注间,就连岑彦进屋,他脸上都未有一丝的动容。也不知是无暇顾及,还是压根儿没听见那脚步声的临近。
难得见大人专注于案前,岑彦也未敢上前搅扰,只悄然立于一旁静候。虽是恭谦的微垂着脑袋,但岑彦也禁不住那点儿猎奇心理,偷偷抬眼往案上瞄去。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这不是《青玉案》么?岑彦忍不住看了眼首辅大人的面目,见那平静无波的眉眼下竟好似有款款暗流涌动。饶是大人藏得深,但知大人如他,还是隐隐看得出些东西。
大人平日里即便是偶有兴致练练书法,所写也皆是些诸如《关山月》、《破阵子》、《战国策》之类,今日怎的竟想起这等意境绵绵的柔词来。
放下手中狼毫,谢正卿抬眸见岑彦已来,便将案上刚刚书完的生宣揉进掌中,轻轻一攥,随手扔至书案下的纸篓内。
岑彦见状,立马上前呈上一本古蓝皮的黄页册子,禀道:“大人,书房内所有藏书均一一记录在此,请大人过目。”
接过册子,双手持着书面与封底一展,那册子便成了一幅横向长卷。其上书名、着者两两对应,泾渭分明。录入的时日与书的来源也均标注的清清楚楚,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