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苦笑一声, 汪语蝶端起眼前的碧翠茶盏,送到唇边轻啜一口,既而眸中淡出一层凄沧的水雾:“自打出了那些事我便精神日渐疲懒,每夜却又入睡艰难。大夫开的皆是安神的方子,我便也不敢饮那些提神之物,这才让她们采些新鲜的菊瓣来泡饮。”
“原来这样……”苏妁垂下了眼帘,汪姐姐确实是个悲苦之人。
见苏妁亦跟着神色忧郁,汪语蝶眼中水汽飞快消散下去,破啼为笑:“罢了,今日圣上万寿大好的日子,提这些作甚。”
说到这儿,汪语蝶顺势将话题一转:“对了,听说妹妹今日要代苏府向圣上进献寿礼,不如先让姐姐开开眼,看看苏伯伯寻来了什么好东西!”说着,汪语蝶便身子向前微倾,眼中精光流动。
她确实感兴趣。苏家越规制得了圣上那么多好处,甚至蜀锦与香脂连学士府都不曾获赐。说不歆羡那定是骗人的,她倒真有几分好奇,苏家会送什么珍宝来赂谢圣恩。
原本苏妁还想推脱,但见汪语蝶已向她身后看去,便也跟着回头去看。正抱着锦盒往这处来的是丫鬟凤儿,这几日便是由她在偏院儿照顾苏妁的起居。
一看凤儿怀里抱的那个扁方红木锦盒,苏妁便是是阻不了汪语蝶看了。
凤儿走到跟前儿先是行礼,接着将盒子放到榆木小案上,轻声道:“苏姑娘,我们老爷说过不多会儿圣驾便至,让您保管好稍后亲自进献。另外老爷百般叮咛,定要仔细检查一遍,万万莫出了纰漏。”
说完凤儿便退下去了。苏妁看着眼前的锦盒,明白若再藏着掖着便等于公然下了汪语蝶的脸面。便施施然起身将锦盒大方打开,口中言道:“姐姐说笑了,苏家能拿得出手的物件儿,在姐姐眼里怕只是俗物。不过圣上寿诞,总要尽些心意才是。”
看着锦盒里玲珑透漏的玉盘,汪语蝶也禁不住啧啧称赞:“瞧这鬼斧神工,巴掌大的玉盘里却连每一片龙鳞都雕的栩栩如生。还有那龙的眼睛赤金透亮的,炯炯有神。”
其实这东西昨晚送来时,也着实令苏妁惊叹一番。盘体通翠冰莹,鸾凤橙中带赤,蟠龙金光熠熠,特别那龙眼之处颜色渐深,愈发显得如火如炬。一块儿整玉雕刻成这般,可遇而不可求。
苏妁嘴上虽谦逊,但心中也明白,这样的物件儿,说它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一番赞叹过后,汪语蝶转身却漏出抹狐疑。心道这些年苏家可是藏的够深的。
总给人一种无欲无求鸢肩羔膝的感觉,却猝不及防的连升了两品。时不时摆出两袖清风捉襟见肘之态,却又能在关键时刻拿得出这等宝物。再加上先前丫鬟采菊时听来的那些话,苏家的心气儿够高的呀!
再转回身来时,汪语蝶脸上又恢复了无嗔无妒的慈和表情:“宸奎逸彩,龙凤骞翔。苏伯伯所献寿礼必会得帝后欢心。”
闻言,苏妁浅笑。心忖着若是真能因此得圣上另眼相看,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虽说朝中大权旁落,但毕竟皇上还是坐在那龙椅里的人,留几分好印象,指不定能为苏家挡挡霉运。
见苏妁眉眼欢喜,汪语蝶面色一嗔,坐回藤椅中讷讷道:“妁儿,我看你是真不拿我当好姐妹了……订亲这么大的事儿,居然也不说一声。”
“跟谁订亲?”苏妁将那玉盘小心放回锦盒,抬起头怪骇的凝着椅子里的人。
见她不打算认,汪语蝶便也不绕弯子:“不然你一黄花大闺女,搬来杜府做什么?”杜家都打算去求圣上赐婚了,还想抵赖?
苏妁面露窘色,急急解释道:“语蝶姐姐,我来杜府是因着杜夫人以前照看过我,而如今女儿远嫁,杜夫人思女心切,爹娘才让我来哄哄她陪她好好吃几顿饭的。”
顿了须臾,汪语蝶轻吐一声:“噢。”
可见苏妁是真不想说,那再逼问下去也无甚意义。枉自己真心待人,自以为姐妹情深无话不谈,原来苏妁竟是心思这般重。
***
已入酉时。
凄美的残阳渐渐落至天边,似个不甘归隐的妒妇,弥沦之际喷薄出满心赤火,将天空狠狠烧灼,最终融成一片绮丽的彩霞。
“皇上、皇后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