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一个毫无舞蹈底子的人在此排舞,又能排出什么?桃姐说的‘划弧’、‘涮头’、‘环动’……这些个术语,她是一个都听不懂!
让抬脚至头,她抬不起。让单腿飞立,她立不住。让连转十圈儿,她三圈儿转完就辨不清南北。
姑娘们自是看得出异样,只是桃姐喝令大家练好自己的,不许议论别人。而桃姐本人对苏妁也极为宽容,甚至最后表示既然她这么与众不同,就当领舞好了。
苏妁也不气馁,她有她的坚持。谢首辅在潮洲时如此宠爱那个舞姬,看来他是喜欢会跳舞的女子,是以她若想迷惑他,多少总要会些。
有道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谢首辅这种人自然是不懂舞的,那么他也就图看个热闹。既然是看热闹,便不会去细究谁的舞姿完美,谁的舞步专业。
她只需利用这几日学个皮毛,到时再加些小手段藏拙,让他看得过瘾看得有趣就可以了。
比如苏妁身为领舞,有一个高潮是伴舞皆退往四周,只留她独自在台上。而此时她应在一声长笛内转足十圈儿,但苏妁根本就完不成,若将圈数减少便会显得整支舞太过单调太没技术,故而她便想到一个法子!
在堂顶悬一圈儿布包,其上装满艳红花瓣儿,布包以同一条银绳收口,届时只需一人在下面将绳头解开,布包便会一个接着一个的抖开,将花瓣儿一批一批的甩落。而此时苏妁便只需如痴迷于花海般慢慢旋转,意境反倒比之前的安排要美。
这日晌午,桃姐带着大家上了王府派来接的马车,往庆怀王府驶去。
今晚,便是洗尘宴。
苏妁一路心情忐忑,反正车上也没什么人与她说话,她便仔细再将面具及花瓣包检查一遍。
低着头,她亦能感受到对面投来的并不友善的眸中寒光,那些东西如一把把冷箭射过来,让她极不舒服又无处可躲。
自从桃姐让功底最差的她来当这个领舞,原本融洽的圈子便不再那么和睦了。
她确实抱愧,确实惭仄,确实明白自己才不配位……可她又不得不出这次风头!
苏妁将一只漂亮的半脸宝石面具拿在手中,里里外外的仔细检查。
身为领舞,她身高不占优,舞技更是谈不上,那要如何才能给人留下几分印象,不至被伴舞抢光了风头?她想出了带面具。
小小一枚面具只遮在眼周,其上珠宝在灯火辉煌的大堂内,粲烂炳焕,熠光流转……
当然她还有一个私心,那便是她怕在大堂上见到那个人,礼部尚书张茂。如此一来,便是他来了,也必认不出她。
未几,马车停下,苏妁抢在前头下了车,终于逃开那些令她厌恶的羡妒目光。
在王府用过晌午饭后,大家又去适应了下大堂的场地及布景,将练好的舞又合了几遍,很快日头便西斜了。
苏妁在后台候着,只能听到前堂传来些礼乐声,却并不知那边情形如何。直到王府的几个下人过来说首辅大人业已进府了,她顿觉头脑一片空白!
从她得知自己与谢正卿已同处一个屋檐下时,便心跳如鹿。
这,就是她今晚要取悦的男人。
他的喜怒决定了苏家上上下下三十六口人的生死。而她,要使出浑身解数,令他愉悦,令他大发慈悲!
眼下,前堂响起一阵密集的鼓点儿,苏妁不由得心头一紧!屋里其它的姑娘们也都赶紧对着铜镜再整了整,看得出每个人都紧张非常。
今日下午排练时她们便记住了,这阵密集的鼓点儿声驻下后,便是轮到她们上场了。
果然没多会儿桃姐便急慌慌跑过来催:“快!快!姑娘们现在就上台!”
见大家都着急忙慌的出去,苏妁也拎起身上的薄罗妆花曳地裙,跟着人流一并往前去。穿过与前堂相连的一道侧门,便可见轩廊尽头直通大堂的玉砌勾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