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地云南郁郁葱葱,高原上野花在原野绽放,对这支闯进云南的外军,沿途的民众用畏惧的目光迎接他们。可随着接触增加,他们渐渐感到这支军队与其他军队的不同。
他们说话和气,买东西从来都要给钱,哪怕是一根针线也要给钱,没有得到容许绝不进入你家,宁可睡在路边的的茅草堆中。七月正是金黄地季节,到处麦浪滚滚,稻香扑鼻,当军队出现田野间时,让田间农人感到意外的是。士兵小心翼翼的穿过稻田小路。唯恐伤及田里的稻子。
护卫队在云南开始赢得支持,七月底大军抵达昆明城下。从贵州赶来的新兵也到了,庄继华把他们补充进王国斌范汉杰和司徒非的部队中,与他们同时赶到的还有两百多人的云南工作队。
对昆明庄继华也没打算彻底围困,他采用地是围三缺一的方式,一方面他的军队只有三万多人,要彻底围困昆明力所不及,另外就是龙云是军事参议院副院长,中央没有明令逮捕或者杀掉他,杀掉龙云会对他的部属会产生很不好的影响。
部队在昆明城下列开阵势,大张旗鼓的准备攻城器具,榴弹炮不时发出几张花花绿绿地传单,昆明城内外一遍肃杀。
龙云想打,可昆明城内的市民害怕了,这一打起来,全城被毁不是没可能,数十年的积累,几代人的心血也都要化为灰烬,城内的商业协会公推德高望重的商业协会尚会长、周钟岳和缪嘉铭出城谈判。
“我来这里没有其他意思,就是请龙将军尽快去南京上任,中央委任的云南省主席李烈钧公很快就要抵达云南了。”庄继华满面笑容的在军帐中迎接三位谈判代表。
“庄将军,我们已经答应了你们的所有条件,为何你还要进逼昆明,以战争相恐吓。”周钟岳不满的问。
“周先生,挑起这场事端地是龙云,不是我庄继华,”庄继华冷冷地耐心的说:“既然龙将军要挑起事端,那么就要有承担结果地勇气,现在他输了,失败了,当然就该由我来提条件。我现在的条件是他应该立刻接受中央的任命,并立即去南京上任。”
周钟岳不由梗住了,商业协会尚会长急忙插话:“将军,昆明古城,建成已经数百年,难道您就忍心将它毁于战火中;磕城百姓数十万,难道您就忍心将他们投入血泊中,还请将军三思。”
庄继华苦笑下:“我也不愿意,但我没办法,除非龙云立刻离开昆明去南京上任。你们来劝我,不如去劝劝龙云。”
他停顿一下说:“这样吧,我做个承诺,龙云走后,滇军全部改编为中央军,所有官兵比照中央军待遇,保护所有官兵的生命财产安全,各级官员保留原职,待李烈钧公到后再做调整,三天之内。我们不进攻。”
庄继华慷慨的让代表们参观了他地炮兵阵地,中国军队内战中很少出现的榴弹炮,昂扬的炮口直指昆明城,让人胆战心惊。
龙云接到周钟岳的报告后心烦意乱,他知道仅凭现在城内的力量他肯定守不住昆明,可他唯一的希望卢汉,却少见的沉默着。没次去电都回复部队正在整编,暂时无法北上。而张冲则干脆没有消息,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召集到军队。
第二天,周钟岳和胡瑛连裾来访,龙云一见他们就知道他们来地目的,果然胡瑛一开口就是劝降。
“主席,再打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胡瑛沉重地说:“现在重要的是保住滇军的血脉。以待将来。”
龙云沉默良久才幽幽的反问道:“他会让滇军保持完整吗?不是说要整编吗?”
“不管怎么整编,总有部分军队可以保留下来,可一旦打起来,昆明必将毁于战火,而滇军也必然玉石俱焚,将军也再无重起的希望了。”胡瑛叹息道。
周钟岳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龙云:“这是城内商民的请愿书,他们…..。”
“你当初不是说,可以通过舆论迫使庄文革退兵吗!舆论呢!结果呢!你们….一帮废物!”龙云忍不住怒吼道。周钟岳的文章在上海《申报》发表后,引起地反响并不大,在上海南京的新闻界看来,两广事变更吸引眼球,云南太遥远。
面对龙云的愤怒,周钟岳有苦难言。舆论逼迫只是枝节,如果本身没有力量,再大的舆论都毫无用处。
“志舟,”一个轻柔的声音飘进屋内,一个端庄的身影迈进屋内,胡瑛和周钟岳见是龙云的夫人顾映秋,连忙站起来:“夫人。”
顾映秋向胡顾二人略一施礼,然后走到龙云身边:“志舟,我从未干涉过你的军国大事,可我知道胡先生和周先生这些年为你四处奔波。就算目前地形势下依然在为你呕心沥血。你不应该这样说他们。”
顾映秋的话扑灭了龙云将发的雷霆之怒,他长叹一声颓然靠在椅背上。双目微闭,胡瑛和周钟岳也低下头,他们现在确实无能为力了。
“胡将军,周老先生,你们二位先请回吧。”顾映秋对胡瑛和周钟岳做个手势,胡周二人站起来,向龙云到别离开。
待两人走后,顾映秋才说:“志舟,我常听人说退一步海阔天空,现在硬顶下去就是玉石俱焚,可是换一个角度去想呢?接受庄继华的条件,即便有所损失,可只要卢汉、张冲他们还在,我们就有重返云南的机会,你说是不是。”
顾映秋是北平师范大学的高材生,与龙云地前妻李培莲是好友,李培莲三年前去世之后,经人撮合与龙云成亲,不过她不像宋美龄,不喜欢参与丈夫的政事,但却总是他发火之时恰当的出现。
龙云依旧默默的靠在椅背上,顾映秋又说:“政治就是这样,今天上来,明天下去,我叔叔当年何尝不是风云一时,到头来却落得身首两端,志舟,你也要考虑一下孩子们。”
顾映秋的话触动了龙云,她的叔叔是当年在云南风云一时的滇军名将顾品珍,顾品珍反唐成功后当上云南的主人,后来唐继尧在龙云等人的支持下返滇,顾品珍战败身死,可就这样唐继尧依然不放过他,将他的尸首挂在昆明城墙上暴尸三日,不准家属收尸。
龙云几年已经五十一岁了,他结过三次婚,第一任夫人是他舅父地女儿,为他生下三个儿子,龙绳武、龙绳祖、龙绳曾;第二任夫人就是李培莲,为他生下四个孩子,顾映秋是他地第三任夫人,第一任夫人的三个孩子都已经成人,龙绳武、龙绳祖先后从法国圣西尔军校毕业,现在掌控龙云地警卫大队,不过李培莲的四个孩子还小,所以顾映秋才有此说。
“把绳武绳祖叫来。”龙云心中尽管有了决定,可还是想听听孩子们的意见。
顾映秋站起来走出去,不一会龙绳武和龙绳祖进来了。他们继承龙云魁伟的身材,加上法国圣西尔地熏陶,刚毅中带着几分儒雅浪漫。
“你们在法国圣西尔读过书,回来后虽然没打过仗,但可又带过兵,对目前的局面,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龙云的文化有点像考量他们兄弟。
龙绳武和龙绳祖互相看看。龙绳武是老大,他首先说道:“阿爹。今天这个局面仅仅靠打的话,我们必败无疑,只能想起他办法。”
“什么办法?”龙云不动声色的问。
“退出昆明,往滇南蒙自与卢汉合兵一处,背靠越南,与庄继华周旋,等待时机。”龙绳武的回答很简洁。
龙云地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的目光转向龙绳祖,龙绳祖不慌不忙地说:“我建议接受庄文革的条件,阿爹去南京就职,不过走之前要与庄文革谈判,要求不可将滇军分散。”
龙云的脸上这才露出欣慰之色,他站起来走到两兄弟面前,满意的说:“你们在圣西尔没有白学,绳武你带警卫大队去蒙自找卢汉。他自然明白该怎么办。绳祖,你去卢浚泉的近卫一团,以后你要小心做人,别让人把你从部队赶出来了。庄文革不会答应我们什么条件的,不过蒋介石却不一样,你们要记住。与庄文革周旋一定要小心。”
“是,阿爹。”两兄弟齐声答道。
与龙云相反,送走代表团后,庄继华很悠闲的坐在军帐内看书,他地心情很好,邓秀廷来电报告,被掳走的开发队员包括曹教授全被获救,几个被俘虏的护卫队员也被送回。
速度之快,让庄继华都感到惊讶,可随后传来的消息让他不由收起了小瞧彝人的心思。出兵会理的彝人固然是金家为首。但也包含了滇北龙、禄、安、刘等六大家支的兵力。现在这六大家看庄继华杀过来了,而主持滇北彝务的是杀人魔星邓秀廷。他们心里都慌了,立刻将在会理掳走地人送到禄劝来讲和,禄家甚至杀掉了逃到他们那里的金家的两个直系亲属,并把他们的脑袋送到禄劝邓秀廷的军中。
看来邓秀廷对彝人的威慑力还是很高地,庄继华起了把他拉入帐下的心思,不过首先要切断他与刘文辉的关系,否则他就成了刘文辉伸向滇北的一支手。
对昆明城,庄继华很有把握,昆明城内恐怕已经开始在紧张的磋商,龙云最终只能屈服,如果他要逃的话,他已经在城西南部署了一支部队准备追击。
三天的时间快到了,但城内却迟迟没有动静,杜聿明范汉杰他们不由有点着急了,王国斌蓝运东几次到庄继华这里来,可每次都是走到帐外又停下脚步,顺利攻克云南的,让庄继华的威望再度上升,对开发队内同僚的“压迫”也越来越大。终于在下午,昆明城内地代表又来到庄继华面前。
“龙主席答应赴南京就任,”胡瑛地语气缓慢悲伤,庄继华却丝毫不为动,他平静的问:“他有什么条件?”
“龙主席希望能保留部分滇军建制,….”胡瑛抬眼看着庄继华,然而他很失望地发现对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不得已他又接着说:“滇人希望由滇人治滇,省政府所用之人都是云南的俊杰,才干超群;此外就是请不要报复滇北的彝人。”
“嗯,”庄继华点点头说:“我明白了,我现在就答复你,所有滇军,包括被俘的滇军,都将整编,整编之后的部队由卢汉率领,各级干部也是滇军现任将领,装备待遇比照中央军;滇北的彝人也是中华民国的国民,我不会容许任何人随意杀戮,但省政府的人员如何调整得李烈钧公到了之后才能确认,我无权任免。”
庄继华的爽快让胡瑛吃了一惊,龙云根本没估算到庄继华会接受,他的算盘是庄继华一旦拒绝,他就直接与蒋介石联系,可没想到…..
胡瑛死死的盯着庄继华的表情,想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对方脸上却很平静,丝毫没有别样表情,良久胡瑛才点点头说:“好,我这就回复龙主席,望将军遵守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