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越来越近,可预想的子弹却没有,他的双脚踏上坚实的土地,降落伞在身后落下,拖着沉重的降落伞,王洪波几乎寸步难行,他晕乎乎端起枪凭感觉便冲着附近的几个人影开枪。
一串子弹飞出,人影一轰而散,他的脑袋还有些晕沉沉的,但他知道自己的子弹打飞了,伞兵训练中没有落地便开枪,教官反复强调要首先解开降落伞,然后才能开枪,否则就将成为别人的靶子。不过,射击训练却不少,两年时间中,他打出的子弹就有近万发,所以当子弹飞出后,他便感到子弹打空了。
这个时候他已经豁出去了,子弹飞了,他一手持枪,另一支手猛拍胸前的扣子,扣子弹开,身体顿时有了些许轻松,就在这时,他听到一阵嘈杂的叫声:
“别开枪”
“别开枪”
“别开枪我们反正我们反正别开枪”
王洪波没管这些,他迅速的将身上降落伞脱掉,然后端着枪四下张望,这时他忘记了隐蔽,他记住了他的职责,现在他落地了,他必须承担起掩护其他队友的责任,为他们争取机会。
从树后伸出条白毛巾,白毛巾上下挥动;在另一面的台阶角落,挥动着件白衬衣,“投降反正的叫声此起彼伏,王洪波丝毫不敢大意,他端着枪叫道:“出来出来”
“别开枪别开枪”从树后台阶房内出来十几个举着双手的警察,边走还边叫:“我们是中国人,别开枪我们是中国人”
王洪波稍稍松口气,但依旧非常紧张,他迅速找到其中最大的一个官,枪口始终对着他,这个警官的警衔最高,周围的警察都看着他。
“长官,我是道里警察分局的局长,我们向你投降。”局长说着解下腰间的皮带,连同皮带上的枪一块放在地上,周围的警察们早就将枪扔了,举着双手紧张的看着王洪波。
王洪波轻轻吁口气,他的枪口点了点旁边:“你们都站到那边去。”
警察们连忙站过去,然后看着王洪波,王洪波这时不知该怎么办了,他的任务是进攻市政府,可看着眼前的警察,他又不能将他们扔下,想了想他只好在这里等着。
副师长张绪滋运气比王洪波要好多了,他落在别墅区,周围的房屋大门紧闭,四周静悄悄的,他从降落伞中脱离出来后,便向外走,到了街上,迎面便撞见一个少尉带着的国兵巡逻队,少尉立刻带队向他投降。
张绪滋让他们带路向驻守在平房区的守备团奔去,没走多远,从屋角钻出来二十多个士兵加入他们,快到守备团时,张绪滋手上已经有两百多人的兵力了。
第三部血火抗战第十一章朝天阙第二节彷徨的东京(七)
城内响起零星的枪声,气氛开始变得有些紧张,不过前面的军营却静悄悄的,张绪滋没有直接冲过去,他把部队分成三股,他亲自率领六十多人从正面进攻,两门迫击炮负责火力支持,另外百多人从侧翼向里面进攻,还有五十多人绕到后面进攻。
这种部署也是因为这里的军队是国兵,要是日军,他绝不敢如此大胆;以两百多兵力进攻上千人的阵地,还敢兵分三路。此外,张绪滋清楚,即便进攻不利,只要战斗打响,分散在城内各处的伞兵便会陆续赶来,他的兵力并不弱。
三名尖兵慢慢向军营门口摸过去,军营门口是一遍开阔地,没有一点障碍,军营大门口堆着沙包构成的掩体,不过奇怪的是,掩体后面静悄悄的,根本看不见人。
尖兵向营门口摸去,张绪滋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他扭头看,是第三团团长陆元龙带着群士兵赶来。
陆元龙跑到张绪滋身边低声问有什么情况,张绪滋摇摇头,对面的情况有些怪异,让他看不懂。
尖兵互相掩护靠近了掩体,对面的狙击手枪口不断移动,寻找对面建筑里的可疑之处。尖兵进入营房,张绪滋挥手让第一梯队跟进,第一梯队的人数也不多只有十多人,他们刚刚离开掩蔽处,一个尖兵从营门口走出来,冲这边招手,那意思就是让他们过去。
张绪滋心中纳闷站起身来,带着人便向营门口跑过去,尖兵迎上来,张绪滋劈头就问:“情况怎样?敌人去那了?”
“副师长,都在,都在。”尖兵立正报告:“他们都在里面。”
张绪滋和陆元龙更纳闷了,既然都在,怎么会没有战斗声呢?张绪滋加快脚步,跟进的第一梯队这时也已经进入营内。
张绪滋一进门便愣住了,就见营内的一侧,五六百国兵整整齐齐的坐在地上,手上空无一物,武器全部集中在前面,步枪全部捆在在一起,机枪迫击炮放在前面。
在这些国兵周围除了刚进来的尖兵和第一梯队外,只有三个士兵,他们身边站着一个挂着大佐军衔的军官,军官看到张绪滋进来,便急忙跑过来。
“报告长官哈尔滨守备队全体人员向国军反正,请国军接纳我们”
张绪滋没有理他,让那三个士兵过来报告,听了三个士兵的报告,张绪滋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三个士兵是最先赶到的,他们到了后,发现营门口没有,以为国兵都跑了,便大摇大摆的进来了,进来才发现这些国兵全部集中在这里,早已经做好投降准备。
“日本人派来的顾问已经被他们抓起来了,副师长,就在那。”
张绪滋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见众人身后的木桩上捆着七八个日本人,这些日本人都被堵着嘴,从上到下捆成人干。
“干嘛要捆上?”张绪滋眉头微皱,大佐连忙解释:“这些小鬼子嘴巴不干净…..。”
张绪滋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盯着他,目光中大有深意,大佐有些纳闷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陆元龙冷笑声:“死人还能说话,我看你就是首鼠两端。”
大佐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下官绝对不敢作出首鼠两端之事,我…..。”
大佐急了,伸手摸枪,却摸了个空,转身便向武器堆走去,张绪滋将他叫住:“算了,以后这种事情早点干,国军不许杀俘。”
大佐连声称是,汗水顺着他的两腮淌下,不过现在他总算松口气,张绪滋走到国兵面前大声叫道:“现在听我命令,全体起立。”
盘坐在地上的国兵纷纷站起来,张绪滋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周围的伞兵们却露出了鄙夷之色,就从这一个动作,伞兵们便看出这些国兵缺少训练,起来的动作参差不齐,站起来后队形也松松散散。
“现在,你们不再是国兵了,满洲国不存在了,”张绪滋平静的说道:“国民政府有命令,不追究普通士兵和下级军官在沦陷期间,被迫为日本人效力的罪行,所有士兵在战后进行整编,若愿意为国军效力,可以留在国军内,若不愿意,可以解甲归田。”
说到这里张绪滋停下了,国兵们的神情顿时轻松,队列中有了些许笑意,张绪滋这才接着说:“不过,现在日本人还没有投降,战争还没有结束,东北的父老乡亲还在日本人的铁蹄下,过着亡国奴的生活,你们还要为国家,为你们的家人战斗,现在去拿起你们的武器,证明你们还是中国人,还是个爷们”
国兵们楞了下,轰然爆发,队列立刻就乱了,乱糟糟的去拿武器,张绪滋又将他们叫住,让伞兵给他们分发武器,自己却将大佐叫过来,大佐过来,张绪滋先让他将身上的日本军衔和领章撕下来,然后才询问目前哈尔滨的情况。
哈尔滨的情况正如军统情报,日本人已经全部撤离,留在哈尔滨的只有国兵中的顾问,目前哈尔滨的防务归第七方面军司令桂绍庆负责,他们这支守备队也归桂绍庆指挥。
张绪滋听后立刻下令留下一个班守住这里,其余人立刻向桂绍庆的指挥部前进,反正国兵也一同前去。
分散降落在全城各处的伞兵们,从各个地点涌出,在大街上聚集成队,在军官的带领下向各自目标进发。
哈尔滨的市民们没等到炸弹,从防空洞中出来,见到满天的降落伞和十三年未见的中国士兵,整个城市随即陷入欢乐中。
王洪波和他的同伴就被一群市民给围住了,王洪波在警局里等了一会,没有人来,这个警局不是攻击点,他立刻放弃,告诉局长留在警局内,将武器收拾好,将门关好,自己转身跑上大街,没跑多远便遇上一个少尉带着七八个士兵,正向市中心运动,他随即加入了他们。
可随后他们没走多远便走不了了,从巷子里涌出一大群市民,将他们围住,兴奋的跳跃欢呼,少尉努力告诉他们,他们还有任务,可嘈杂的人群却似乎没听见,依旧将他们围住,随后更多的人奔来,整个一条街都是欢呼的人群。
不但这里,整个哈尔滨的市民都从防空洞、地下室、隐蔽处跑出来,跑上大街,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兴奋的聚在一起欢呼。他们挥舞着不知藏在那里的青天白日旗,簇拥着士兵们,在大街上又唱又跳。
忽然,从临街的一座高楼,一面巨大的青天白日旗从楼顶滑下,旗帜将半座大楼遮住,大街上的人群发出一阵欢呼,楼顶布旗的人也以欢呼相应。
整个哈尔滨成了欢乐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