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衡是习武的武将,一般宫人哪里拉的住,三两下就被他挣开,朝着蔚岚跌跌撞撞走了过来,蔚岚含笑不语,眼见着要到她跟前了,桓衡笑眯眯看着蔚岚道:“阿岚,我来……”
话音未落,站在他身旁的谢子臣措不及防一个手刀砍了下去,桓衡两眼一翻便倒了下去,蔚岚和太子有些诧异看向谢子臣,谢子臣甩了甩手,同旁边宫人淡道:“扛走吧。”
说完,便同太子行了个礼,转身离开。蔚岚同太子笑了笑,而后追上谢子臣,摇着扇子道:“连阿衡都能一掌劈晕,谢四公子武艺不错啊。”
“自幼学剑,父亲厚意,不敢不精。”
谢子臣淡淡开口,不由得回想起来,其实这该是上辈子的事了。
身为庶子,他年幼时也是期望得到关爱的。父亲请了名剑李珣来教导他二哥,他就偷偷在后面学。他聪明,又比他人努力,小小年纪,不但做得一手好文章,也舞得一手好剑法,然而这所有优秀,却也不过就是承载一个孩子卑微的愿望,希望他的父亲,能多看看他。
可是这样单纯的愿望,早已埋在了很多年很多年的时光里,这一世重来,他努力习剑,也不过就是知道,多年之后,大楚将战火纷飞,他很有可能会被派往战场,为此早做准备而已。
他面上表情波澜不惊,蔚岚却莫名似乎感觉到了这个人情绪的变化。她转眸看了一眼谢子臣,用小扇敲着手掌,垂下眼眸。
“子臣,”她慢慢道:“有时候我会觉得,你若不是如此好强,那会好许多。”
“世子何意?”谢子臣有些诧异。蔚岚转头看他,眼中满是怜惜:“若子臣没有心怀天下,岚愿成为大树,为子臣遮风避雨,护子臣一世安康。”
她说得如此认真动人,这要是女子,早就感动了。
饶是谢子臣对她这种神经病言语已经有了一定抵抗力,却也感觉到,蔚岚是发自内心在说这些话,他不由得有些触动,沉默了片刻后,慢慢道:“世子抬爱了。”
“不过,子臣勿忧,”蔚岚爽朗一笑,转头看向前方,慢慢道:“子臣有贤臣之能,又心怀四方,岚也不过就是感慨遗憾罢了,并未多想。”
谢子臣点点头,低低应了一声“嗯。”。
宫人扶着那些醉了的公子慢慢赶超了他们两,两人漫步林中,毕竟喝了酒,酒劲儿上来,便少了许多弯弯,谢子臣一时未忍,直接道:“是陛下叫你出去的吧?”
蔚岚挑了挑眉:“如何?”
“那世子打算如何?”谢子臣抬头看着蔚岚:“当真只打算当一双眼睛?”
“那谢四公子呢?”蔚岚不由得笑了:“当真只打算当太子暗处的一把刀?”
“谢四公子这般聪明的人,”蔚岚慢慢展开自己手中的折扇,折扇上方突然弹出细薄的刀刃,在月光下流光溢彩。蔚岚抬起手来,将折扇一转,折扇在月光下,仿佛翩翩舞女回旋转动,又稳稳落入蔚岚手中。蔚岚抬头注视着谢子臣的眼睛,慢慢道:“又岂不会知,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
听到这话,谢子臣慢慢笑开。
他的笑容里带了嘲讽,冰冷又美艳。蔚岚心跳突兀地快了起来。面前人在一瞬间仿佛一朵盛开到极致的罂粟花,带着惊心动魄的美丽,却又危险至极。
蔚岚一时不由得有些口干舌燥,然而又忆起两人之间的承诺,她是个信守诺言的人,说以后不打他主意,就不会再打他主意,便张合着小扇,僵硬移开视线,看向一旁。
谢子臣向来迟钝于这些事,尚且不知道蔚岚的心思,冷声道:“所以,世子何不助我呢?”
“嗯?”蔚岚顿住步子看向谢子臣,谢子臣亦停下脚步,面色淡然。
后面的话无须再说。
没有不想咬死自己主子的能臣,如果那个主子不太听话。
将自己置于猎狗的位置,也不过是因为,谢子臣无路可选而已。一个庶子,不走非常手段,哪里能迅速到那个位置去?
夜风缓缓吹过,蔚岚静静注视着谢子臣。
许久后,她不由得慢慢笑了:“子臣以何为依仗,觉得我一个世子,会抛去各方伸出的橄榄枝,接受你一个庶子呢?”
说着,蔚岚垂下眉目,看着手中小扇:“哪怕子臣于我长信侯府有恩,但恩情,也不是这么还的。”
“我可以娶魏华,”谢子臣淡然开口:“三年后,我必成谢家明珠,届时我会上门提亲。如此来,你可放心结盟?”
蔚岚没说话,她抬起头来,一寸一寸,目光冰冷。
谢子臣皱皱眉头,娶魏华是他所能想到最快和蔚岚绑定的方式,未曾想过蔚岚居然露出了如此表情。
而蔚岚内心也是崩溃的。
为什么一个二个的,总是想娶魏华!!
然而她面上不能显露这种崩溃,只能故作愤怒,冷声道:“我不会把我妹妹终生幸福,变成政治筹码。我蔚岚顶天立地,便是要给家人一席安稳之地,绝不会作出此等与卖妹无异之事!”
听到这话,谢子臣沉默了片刻,若他有一个让自己怜爱的妹妹,估计也是如此心情。他立刻也就理解蔚岚,想起魏华的容貌,他抬起头来,郑重道:“我会对她好的。这一生都让她锦衣玉食,视若掌上明珠,且绝不纳妾,你看如何?”
蔚岚抽了抽眼角,觉得面前这人大概是听不懂她的话,怒道:“我妹妹的婚事,该由她自己决定。若你有结盟之心,切勿再打她的主意!”
谢子臣没说话,认真思考着,蔚岚冷哼出声,拱手道:“谢兄慢慢想吧,岚先告辞了。”
说罢,便转身离开,疾步走回了屋中。刚一回到院子,便看到染墨和谢铜像两个门神一样站在门口,染墨立刻迎了上来,激动道:“世子!”
蔚岚心里烦躁,摇了摇扇子,刚一进屋,就看见床上竖着个屏风,将床的两边隔开,蔚岚面皮一抽,指着屏风道:“这是什么?!”
“世子,”染墨骄傲跟上来,压低了声道:“这样你就可以不和谢子臣同床共枕啦!”
“自欺欺人有意思吗?”蔚岚冷冷开口:“而且就是个通铺,哪里算的上同床共枕,就算我不要名声,谢四日后也是要嫁人的。退一步来说,吃亏的又不是我,你隔这玩意儿掩耳盗铃做什么?”
“呃……”染墨小心翼翼道:“您毕竟是个……”
“给我撤了!”
蔚岚冷声开口:“如此别扭,像什么样子!日后再做这种事,你就给我滚回边塞去!”
听到这话,一想到边塞那些大老粗,染墨立刻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将屏风撤了去。蔚岚有些头疼,觉得染墨再多做几件这种反常的事情,谢子臣就该注意了。
越是坦荡,才越容易欺骗啊,染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