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慕铭这个人她知道,最是骄傲不过,断不会做出让别人讨要上门的举动,这应该是对他自尊与人格的一种侮辱,他那么高高在上,绝对不会欠你,就算是欠,你要他还的时候,他也会还完后再跟你清算。
余眉从头到尾犹豫的是伤了他的自尊,却从来没有考虑过他会不会给的问题。
谭慕铭听到话,本来走到桌前,从抽屉里取出几张纸,转过身就听到她说出的这句话,有那么一瞬间,他握着纸的手,微微的用了下力,眼晴里都似涌出一股怒火,然后他眼晴落在纸上面,那是一张极大气的欧式别墅花园的3d效果图,极为逼真精致。
他随即移开视线,回头看坐在沙发上的人。
带着一丝怒意的目光,此时更像是鹰一样居高临下看她,他轻笑了一声,“两千万。”随手将几张要拿过去的效果图又扔回了桌面,然后手环着臂倚在那略带讽刺的看着她,“还给你,也可以。”他说。
“不过,只要你能证明,两千万是你借给我的,拿出证据,马上连本带利的还给你!”
余眉不敢置信的看向他,那目光里甚至夹杂着震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他从来都不会欠人的。
“我在书房,给你的卡,里面有两千万……”余眉立即反驳,她不信他会忘记了。
“卡呢?”他看着她道,目光里带着戏谑又夹着火焰,“有借条吗?见证人?那怎么办?我好像并没有借你钱……”
“你!”余眉有一瞬间心都凉了,看着他明显不认帐,耍赖的样子,心里一半不信,一半不敢置信:“你这样有意思吗?当初我买了三十多套正在升值的楼房,因为想帮你没有多想的就全卖了,现在是零六年,如果不卖,至少也值两千五百万,你……”
“你想说什么?你想说,当年你对我的帮助,现在就只价值两千五百万?我还给你,你我之间就两清了?”谭慕铭此时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黑黝黝愤怒的发亮的眸子。
余眉移开视线尽量让自己呼吸平顺,冷静下来,她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谭慕铭:“我知道,两千万对你这个大总裁来说,只不过是个周转的零头,如果我知道,那点钱帮不上你的忙,我也不会自取其辱的拿来给你,你觉得拿了那点钱是受了侮辱,我也不想说什么。
是,买房子的本钱不全是我的,里面也有你炒股的钱,你不想给我,我也不跟你讨,买房子升值的部分我也不要了,我只要我当初中彩票的三百八十万,其它的都给你,请你把三百八十万还我,我马上走。”
这钱里不全是她的,根不正,也站不稳,所以,她不要了,她现在只想要回当初自己生日中的彩票钱,那至少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三百多万至少能帮家里把贷款全还了,还能留一点让余爸再买两处房产,就当提前给她们备的养老钱。
“星辉是房地产,不是福彩,中奖应该问福彩公司,找我有用吗?如果你再没有其它的事的话,或者有证据证明我拿走了这笔钱,那只有请你出去了。”男人冷冷的看着她道。
余眉站在那里,看着确实不会给钱,和谭慕铭极认真的脸色,有一时间很多压抑的情绪都涌了上来,她喉咙里紧的吐不出话来,良久,才转身,急忙去找沙发后的包,准备离开这里,立即离开,没有办法再待下去,哪怕是一分钟。
因为,她倾其所有爱的人,和相信的人,在有一天对她露出了她最害怕,也最不想见到的面目,她一点都受不了,她会觉得整个心中因为他而存在的所有,都要崩塌下来。
她必须离开这里,她抓起包,连半个字都没有说的急急的往门口走去,可是还没走出几步,就被后面的男人,快步走上来,带着怒火的伸出包着纱布受伤的右手,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拽回来,阻止她往外走的脚步。
他看她着,脸上的表情彻底撕开了刚才所有的伪装,风度荡然无存沉着脸直盯着她道:“哭什么?因为钱?是因为钱哭吗?口口声声说爱我,到最后说消失就消失,说分手就分手,说要钱就要钱,然后一下子把你种种强塞给我的所有东西全部收回,连问我一句愿不愿意都不肯,那么决绝了,现在为什么要哭,因为我不给钱,那我不想分手,你为什么从不理会?还是在你心里,给我钱,对我好,是一种投资,为了未来在我这里得到更多?还是你觉得,离开了我,你用肚子里的孩子,能从我里得到更多?你的心里到底带着几分自私几分真意?”
这段时间的谭慕铭,几乎是他最为晦暗的时候,就算公司一度岌岌可危,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每一天都觉得如梗在喉,因为那个一直在他身后的人,也决绝的离开,六年来生活里的每一处都是她的身影,他已经习惯她的存在,每天心都在家里,无论多晚,都要回到那个住处,那个有她在的地方,就像是他唯一的归宿。
可是有一天,她突然间消失了,带走了所有,包括衣物东西,更包括她的人和感情,从那处两人生活了近三年的住处消失,连一句话,一通电话都没有,那么绝决的不听他的解释,不听他挽留,更不听他说的喜欢,那么不想和他一起生活,那么坚定说要分手,然后打掉孩子重新开始。
一切都是她在决定,他连喊暂停的时间都没有,甚至在医院里骗了他,他心里的愤怒和阴郁几乎达到了顶点。
余眉听到话,红着眼圈的伸手,用力的朝他打过去,而在她对面的谭慕铭连躲都没有躲,硬生生的受了这么一下,脸甚至被打的微微的一偏。
余眉的眼泪含在眼圈里迟迟不落,她从来没有打过人,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亲手打到这个曾经在她心里,似乎永远也触摸不到的男人。
打完的那一刻,她的手甚至还有些发抖,她看着眼前这个比她高很多的谭总,已经不再是两人合租时那个吵完架会赌气过来哄她的谭慕铭了,有那么一瞬间,爱这个字让她心如灰飞。
她含着泪看着他道:“那你呢,你又有几分自私几分真意的待我?你和青梅竹马与你和同学赌约的事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是,你跟我解释,你后来喜欢我了,甚至想带我出国,留学的想必对你也没有困难吧,再轻轻松松的把我送出国留学待产,这些,听着好,想着也是为我好,可是,谭慕铭,你摸摸胸口,这一切真的是为我好吗?
为我好的话,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你要跟青梅结婚了?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拿那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我?说要到美国。”余眉吸了吸鼻子,“我22,你也23了,学校去年就已经开放禁婚,在校生可以结婚,我们完全能够光明正大的在国内,为什么非要跑到国外去?我们是中国人,没什么丢人怕人的,为什么要领外国的结婚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吗?你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会结婚。
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更不想让别人知道有孩子的存在,你想把我们都藏起来,放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换个身份,就是想守着你那个破烂的誓言,让你父母永远见不到你结婚生子的一天,然后你就要让我活在阴影里,你觉得你不自私吗?我觉得你好自私,你甚至连隐藏都没有,因为你以为我傻,永远不会被发现,我是傻,可我不笨……”
她红着眼晴的瞪着他,“谭慕铭,我站在这里敢说,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你,唯独我,不欠你的,你不敢,那两千万我不要了,我也不占用你的宝贵时间,我马上离开这里,以后也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说完,她低头看着他抓着她的胳膊,用力的甩。
动作之大,眼泪顿掉了下来,滴在了谭慕铭的手背上,他却是紧紧的握着,脸色都僵硬了起来,直到她挣的有些厉害,不顾身体的用力,他才突然走近一步将拼命忍着泪,不想在他面前哭的女生紧紧抱进怀里,沙哑着嗓子,低声道:“好了,别哭了,小心肚子……”
以前丰润的身子,才几天的时间,瘦的只剩一半的样子,他不由又抱紧了些,紧紧抿着的嘴角慢慢放松下来,闻着她身上独有的香气,他将自己埋在她的颈间,那么自然的相偎,两人还像以前很多时候那样,似乎彼此的世界只有对方,再也容不下其它人。
外面下起大雨,冰天雪地一片白,余眉不肯在他公司待片刻,强迫她吃了些点心,才将非武力不合作的她硬扶上了车。
叶英此时早已经被苏洋说服回了花店,而雪地里,谭慕铭开的也极慢,生怕轮胎打滑或让旁边那个冷若冰霜的女人受丝毫惊讶与不舒服,因为在上车后,两人在长达近十分钟的沉默不开口外,她可能是因为太累,竟是合上眼晴慢慢的睡着了。
男人目视前方,随即转动方向盘,将车靠在无人一侧,然后打开暖气,并放平了座位,回头看了她一会儿,这才动了动手指,将她放平,犹豫了下,将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给她披在身上,就那么坐在那里看了她很久。
睡着的余眉干净的就像是一个天使,白皙的皮肤和脸颊,红红的小嘴,睡的一点感觉都没有,那么沉,就像是累了许多天。
他不由伸出手指,在半空中停了一下,才轻轻的落到她的唇上,然后又用指尖轻抹了抹她的脸蛋,将柔顺的发丝拨开,然后俯下身亲了一下,这才不真实般将整个瘦了又身弱的人搂在怀里,触感是那么温热,那么有存在感,不是在他午夜梦回,摸向床边的一片冰凉。
仿佛失去很久的怀抱又填满了一样,男人舍不得放的抱了很久,甚至放下椅被,紧紧的搂着她,如失而复得的宝贝,如爱不释手的珍贵。
他轻轻的,轻轻的将温暖的手,伸到她的大衣内,摸向平坦的小腹,那里有着轻轻隆起的痕迹,可能是月份不足,可能是营养没跟上,又或者她太瘦了,隆起的并不明显,但是男人却在那一掌范围的小小凸出的部分,很轻很轻的摸啊摸,动作小心的像在碰一片树叶,那羊脂般的皮肤,让他不敢加重丝毫的力道。
他甚至在想象,余眉肚子里的孩子,是两个小豆芽,他甚至偷看了她的彩图,一个在少年时就发誓不要结婚,也不会想要像父母那种自私的感情,更不会要任何一个孩子的男生,此时,竟是因为女生肚子里的小豆芽,眼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柔软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