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州,道台府,西院,厢房。
玉蛛看了看外头天色,已经是掌灯时分。她对着铜镜,仔细地上了妆。
忆起中午之事,她脸红得不行,毕竟是处子之身,初次承欢,除了酸痛,并不觉得欢喜。但自己已经十七,想着惜秋与怜秋两个如今的享福,想着初瑜、紫晶等人对玉蜻的另眼相待,就是陪嫁了的那四个,已经两个做了姑爷的通房,她便拍了拍脸,神色越发坚定。
三年前一同进府的八人,论起容貌来,玉蛛并不算差。只是因小时候家里穷,吃得不好,她身子发育得晚,看起来逊色几分。
而今,在曹家养了三年,细皮嫩肉的,水灵得不行。就算是没有今曰中午的事,也会有后曰中午、或者后后个中午的时候。这一点,玉蛛很是自信,因此看到铜镜边的那半个巴掌大的瓷瓶时,她不禁厌恶地皱皱眉,伸手抄起,要扔到门口的垃圾篓子里。
手停在半空中,玉蛛思量了一回,还是将瓷瓶轻轻放回。而后,玉蛛拿起一块帕子沾湿,将脸上的胭脂擦净,打开粉盒,用粉将脸颊上的粉嫩遮住。她蹙着眉,对着镜子照照,镜中人面色略显苍白,露出一副惹人怜惜的楚楚之态。她突然心里一阵烦闷,将镜子倒扣了,咬着嘴唇,不知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玉蛛叹了口气,还是将瓷瓶打开,将其中的水仙花汁倒些在手心中,轻轻地拍到脖颈与胳膊上。立时之间,屋子里就布满了淡淡的水仙清香。
“蛛姐姐!”玉蜻站在门口,轻声唤道。
玉蛛听了,起身,将瓷瓶盖好,将旁边的一块帕子握在手中,轻轻地擦了下眼睛,而后方开门,低声道:“蜻妹妹!”
玉蜻听她带着哭腔,心中不忍,笑着说:“姐姐这是做什么?向来姐姐最是疼惜妹妹的,快去上房吧,爷还等着呢!”
玉蛛抓着门框,抬起头来,咬着嘴唇道:“我不是,爷他……我……”越是急,越是说不清楚,眼泪已簇簇落下。
玉蜻见她苍白着小脸,想起自己当年的遭遇,心中叹了口气,有点羞愧自己的猜疑。是啊,爷是主子,他想要哪个,还会同人商量不成?当年的她,与今曰的玉蛛,不是一样吗,哪里有什么区别?
玉蜻拉住玉蛛的手,用帕子将她的泪擦了,安慰道:“姐姐别难过了,爷是好人,往后不会亏待咱们的!咱们姐妹两个,好好侍候爷!”
玉蛛还是惴惴不安的模样,望了望上房那边,神色有些畏惧。
玉蜻笑道:“姐姐别怕,就头一遭……”说到这里,不禁红了脸,推了推她道:“姐姐快梳洗梳洗,往上房去吧,爷方才问了一回了!”
见玉蛛只是望着自己,并不应声。玉蜻揉揉胳膊,道:“今儿下午做针线有些乏了,爷那边就劳烦姐姐,妹妹要先歇着去了!”
玉蛛细细打量玉蜻,见她确实不像恼的意思,略显无奈地点点头。
看着玉蜻回房,玉蛛退回屋子,并没有重新梳洗,而是用帕子又擦擦眼睛,才到上房去。
曹颂躺在床上,正不知想些什么,见玉蛛低着头走进来,想起午间的春情,精神一振,挥挥手道:“快过来,怎地才来?”
玉蛛走到床边,怯怯地叫了声“爷”,曹颂的心肝一颤,一把将她拉到身上,闭着眼睛抱了好一会儿,方道:“爷想你了,你可想爷?”
不见玉蛛应声,曹颂睁开眼睛瞧她,见她红着眼睛,满脸惊慌的模样,心疼的不行,问道:“这是怎地了?玉蜻那丫头……”
玉蛛忙摇头:“没有,没有,玉蜻对奴婢甚好,哪里会因爷抬举奴婢,就给奴婢脸色呢?”
曹颂听了,笑笑道:“爷想着也是呢,就她那个面姓子,哪里像是能欺负人的,不被人欺负就了不地了!”
玉蛛闻言,神色一僵,脸上带了几分委屈:“爷说得是!”
可惜曹颂正闭着眼睛,闻玉蛛身上的花香,哪里会仔细看她的喜怒。放下帐子,自然又是一番缠绵……待屋子里一片静寂,玉蛛柔声问道:“听说大爷明早要出门,爷早起不?用不用奴婢早些起来侍候?”
曹颂将她往胸前搂了搂,闭着眼睛应道:“不用早起,明儿爷哪里都不去!”说到最后,声音渐小,不一会儿已经鼾声渐起。
玉蛛只觉得有些冷,将身后的被子使劲紧了紧,却仍是久久合不上眼,将到天亮,方昏昏睡去。
*或是地处南北要道的缘故,郯城县大兴镇很是繁荣。整个镇子,顺着官道两侧左右散布。官道两侧尽是商铺酒楼,放眼望去足有百八十家。来往打尖的旅人,挑担子的游商小贩,十里八村来卖山货的老乡,汇集出一副市井画卷。
听着各种吆喝声,曹颙真有些看到盛世的感觉。因心里惦记着粮食涨价之事,他特意留心街头巷尾的乞丐等人。虽然穿着破烂不堪,脸上脏兮兮的,但是并没有饿倒在地的。想像中那些因为没有银钱买米卖儿卖女的情形并没有出现,曹颙心中松了口气。
回头看了眼庄先生,曹颙有些后悔,毕竟是上了年纪,还拉他出来做什么?庄先生察觉出曹颙的眼色,略带一丝恼怒道:“怎地,嫌弃拖你后腿了?”
曹颙忙道:“哪里,哪里,只是怕先生累着!”
庄先生摸了摸胡子,悠悠然道:“区区七十里,这有什么?老当益壮、老而弥坚这些个成语孚若都忘了吗?老朽身子还算康健,看着妞妞出嫁生子应不成问题!”
曹颙见他虽然略显疲色,但是精神头却足,笑着说:“老当益壮、老而弥坚或是有的,先生是不是忘记了一个成语?”
庄先生信马由缰,看着不远处一家米行前的客人,随口问道:“哦,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