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江米巷,淳郡王府。
虽说是大过年的,几位福晋也脸上带着笑意,但是屋子里的气氛却有些压抑,实看不出欢喜来。
尤其是侧福晋纳喇氏,神情最是僵硬,整个人清减了,看着像是老了几岁。
大阿哥弘曙半月前添了个嫡子,因胎里弱的缘故,自打落地开始,便没有断了汤药。
如今,虽说小阿哥还没有满月,但是听着太医的意思,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纳喇氏盼这个孙子,盼了好几年,如今还没在手里抱热乎,就这样,如何不难过?
毕竟是王府的长孙阿哥,就是淳王福晋这个嫡祖母也有几分不落忍,却也是别无他法。现下,只能四处请医问药,盼着点儿指望。
见额驸曹颙单蹦儿来拜年,没有领外孙子过来,淳王福晋与侧福晋纳喇氏都有些惦记。
待曹颙给众人拜年后,淳王福晋忙开口问道:“小哥俩儿呢?怎么没带回来?”
恒生虽说不是初瑜所出,但是之前曾跟着初瑜回过王府两次,淳王福晋对这个干外孙儿也很稀罕。
对于天佑那个亲外孙,那更是不必说。
曹颙回道:“因想着他们两个初六跟初瑜回来,今儿便没领过来。”
淳王福晋闻言大喜,这初六通常是出门子的姑娘回娘家的曰子。
虽说原来她也掐着手指头盼着,但是因曹寅夫妇这些年头一回在京里过年,初瑜做媳妇的,自然也忙得多些,所以心里也没太大指望。
如今听曹颙的意思,大格格初六归省,几位福晋都带出几分欢喜。
就是七阿哥闻言,原本紧绷的神情也舒缓了些……
执礼完毕,曹颙受了各位长辈们的赏赐,随同七阿哥到前院书房说话。
七阿哥自己坐了,指了把椅子,让曹颙也坐,道:“前几曰你使人送来的药材,已经给你侄子用上了。大过年的,难为你费心。”说话间,带着几分疲惫。
曹颙见他如此,心里也颇觉感伤。
在淳王府几个小舅子中,因弘曙年长,同曹颙接触最多,两人关系尤为亲厚。对于这个心地良善,姓子敦厚的小舅子,曹颙也是一向来当亲弟弟待的。
记得天慧满月时,弘曙还说让曹颙不必担心女儿的将来,可以给他做媳妇。
前些曰子,儿子刚落地时,弘曙也是欢喜地不行,亲自过去给姐姐、姐夫报喜。在曹颙面前,还念叨了一番做阿玛的感触。
这不过半月功夫,却是波澜迭起,好好的一个孩子,眼看就要保不住了……七阿哥说完,才觉得不对。大过年的,说这些做什么,只让人难受罢了。
他揉了揉额头,对曹颙道:“你父母还好?原想着正月里设宴请他们过来,如今府里事儿多了些,也顾不得这个,你待我跟亲家问声好吧!”
曹颙应了,七阿哥又问了几句他年节的安排。
听说太仆寺那边有“团拜”,七阿哥瞅了瞅摆在书案上的座钟,道:“既是忙着,就先回去。大格格同孩子们,王府初六会派人去接。要是你府里有什么事儿,不便宜了,那就打发人过来说一声。”
“晓得了,岳父,那小婿就先回去,过两天再来给岳父请安。”曹颙见时间不早,也就顺势而起,同七阿哥别过。
七阿哥刚要使人喊管家,好送曹颙出去,就听到门外小厮回禀,弘曙回来了。
弘曙看着倒是没什么变化,笑着同姐夫见过。
他在外头跑了半晌,将岳父家与舅舅家都拜过了,才回来。
曹颙要往西单牌楼去,同弘曙说了两句,便没有再久留,出得王府来。
弘曙亲自送他出府,想着小阿哥的情景,曹颙拍了拍弘曙的肩,道:“凡是想开些,心里难受,就来寻姐夫,姐夫陪你好生喝两盅。”
弘曙苦笑着点了点头,道:“到底是姐夫疼我,我也实是没法子了。大过年的,使得阿玛、额娘们都跟着不安生,实是我福薄的罪过……却是只能硬撑着,人前还得带着笑脸,要不然我露出点什么来,博尔济吉特氏那边怕是就要熬不出。早先还不觉得,生了这个孩子,才晓得当父母委实不易。真是半夜睡觉也不安生,就怕早起听到小阿哥不好的消息……”
养儿方知父母恩,说得就是如此。
曹颙儿子、闺女都有了,做了好几年“父亲”,这心里也牵挂得不行。况且还有天慧这档子事儿,将心比心,他自是能晓得弘曙的伤心。
事关生死,骨肉天伦,再多的安慰都是虚的。
除了叹息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外,曹颙只能陪着弘曙唏嘘了。
打淳王府出来,曹颙瞧瞧天色不早,便催马往西单牌楼去。
这边的酒楼是伊都立定的,早先曹颙也曾来过,一找便找到了。
酒楼中里,王景曾、伊都立、唐执玉同太仆寺众属官早已经到了。众人已经落座,喝着茶水,说着闲话,就等着曹颙来开席。
见曹颙终于到了,众人皆起身,甩袖子拜年的,拱手的,行什么礼的都有。